如果要給喜歡的事情列出一個前後順序,凜光或許會為難一整天,最後還未必能列出那張表,但如果是要給不喜歡的事情列一個排名,那首當其衝的,毋庸置疑的第一名,就一定會是戰鬥。
即使是童磨,在戰鬥麵前都要讓步,凜光就是如此堅定的,懇切的不喜歡戰鬥。
戰鬥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結局無非一方活下來一方死亡,讓自己死亡當然是不可取的,那麼讓對方死亡又有什麼意義可言呢,人也好,鬼也罷,所有東西隻有活著的時候才會對你的聲音作出回應,對你的行為作出反饋,要是死了,那就是一個死了的東西了,就像是腳下的土地,手中的石頭,頭頂飄轉的落葉,你除了踩踏,踢走,捏碎,什麼也做不了了。
這樣的事情凜光每天都在做,他每一秒都踩在地麵上,碾碎一些塵土,又將一些樹的汁液留在掌心,這樣的事情毫無意義。
戰鬥就是這樣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從前無法理解猗窩座對這項行為的癡迷,現在同樣無法認可實彌對這項活動的熱衷,雖然實彌就算再加上一個小芭內,也不會是難對付的組合,但這依然不影響凜光的想法,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可言,他不喜歡,不喜歡,因此也並不想參與其中,於是當實彌帶著小芭內走上前時,凜光腦袋裡率先能湧出的思路無非是跑。
能跑就跑,躲得遠遠的,躲不開就藏起來。
總歸他們是找不到他的。
實彌確實找不到他,叫上小芭內也很難在這樣的山上找到一個沒了影的他,但他們知道誰能找到。
杏壽郎被叫來,成為了呼喚凜光出現的誘餌,引誘藏身於林間,樹下,石縫的男孩主動現身,然後瞬間開啟下一場沒有獎勵的捉迷藏。
這實在是很沒趣的行為,在實彌準備故技重施讓杏壽郎開始叫人之前,姍姍來遲的男人成為凜光的救星。
一個板著一張臉的,清清冷冷,像是一池清泉的男人,走來時寂靜無聲,來到時也不喧鬨囂張,連問候都是輕飄飄的一句
“久等。”
顯然,這個男人對於實彌和小芭內的吸引力甚至大過了凜光,三個人在見麵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了爭吵,但主要是實彌和小芭內在吵,那個新來的男人除了嗯嗯哦哦的回應,就再沒有彆的話,好像除此之外他甚至不會第三個語氣詞。
凜光沒在這時候衝出去吸引火力,而是轉身溜去一邊自己坐著,什麼也不做,也期待沒人會發現他。
久違的寂靜籠罩著他,凜光很久沒有這樣自己獨處的時候了,從前他更多時候都留給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邊總是喧鬨的?太早了,早到他記不清了,隻是在無意間,就習慣了那樣的聒噪,於是當周圍真的都安靜下來時,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啊……”
深深的一口氣隨著一聲無謂的喟歎一同被卷進路過的風中,風帶走了歎息,也帶來了腳步,是很輕的步子,從前沒聽過。
男人安安靜靜地走過來,坐下,直到凜光轉頭看過去時,對方才恍然身邊的樹下其實還有另一個活物。
“凜光。我的名字。”
“義勇,富岡義勇。”
和凜光的第一印象一樣,是個清清冷冷的人,連聲音都是,輕飄飄的飄了幾個字出來,但每個字卻又好像乘著風落在肩上的雨滴,在衣服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你是水柱。”
“嗯。”
是合理推敲揣測之後得出的唯一答案,得到了不置可否的應答。
很怪的人。
這是凜光對於富岡義勇的第二個觀點,緊跟在清泉那個形容詞的後麵。
怪人。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
“嗯。”
“實彌看起來對你很感興趣,我應該謝謝你,不然我還得被他繼續說教。”
“不用。”
“實彌不追你了嗎?”
“嗯。”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走來的。”
凜光說的話,他都在回應,但每個回應都顯得漫不經心,是該說像是沒在聽,還是該說像是聽了卻不在意呢。
每句都有回應,但每句都沒了著落。
凜光說的是不是對的,對哪兒了,為什麼對,都沒有答案,隻是在應聲,好像在表達,對我在聽。
“炭治郎說,你是個很好的人,但我覺得你是個有點奇怪的人。”
“嗯。”
這次稍有停頓,但最終的回答也沒有脫離那個永恒的語氣詞。
凜光不擅長自說自話,他看了一會兒,最終將視線從這塊木頭的身上移開了。
隨風而來的也不止有一個隻會嗯嗯嗯的木頭,還有從頭頂飄下來的樹葉,泛黃的葉子,隻在根部還稍稍帶著一點點的綠,似乎在叫囂著夏天的尾巴還在搖晃,周圍其實已經落下來不少葉子了,秋天就快來了,也許明天,也許後天,等頭頂的綠色都變成黃色,黃色又都從樹枝間消失,就算是秋天正式的大駕光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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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再之後就會是冬天,當然不會這麼快的來,但也比已經沒了影子的春天要來的更早些。
今年的冬天會怎麼度過呢,腳掌踩在雪地的觸感是什麼樣的?凜光稍微有點忘記了。冬日的河流有多冷?凜光也有點記不清了。猗窩座帶他泡過的溫泉是什麼感覺?這個更是完全不知道了。
“凜光在想什麼?”
這是比腳步聲要顯得更熟悉的聲音,來自最年輕的少年。
“什麼也沒想。”
這一幕似乎發生過,連心境和時間都有些相似,凜光抬起頭,所見的也顯得似曾相識,少年站在眼前,一抬起頭就完全占據視野,在他的眼中能否像是他所見的那樣,能夠窺見少年的倒影?
凜光忍不住好奇。
“可是剛剛叫凜光的名字,凜光都沒聽到。”
“你沒叫我的名字。”
“啊,被發現了。”
少年並不羞惱於拙劣的謊言被拆穿,反倒是似乎因此而露出了笑容。
這似乎是一個無形的信號,和從前不同的場景,成為了一個轉折。
“凜光要我陪你玩嗎?”
發出邀請的對象交換了,接受邀請的對象也交換了。
率先伸出手的變成了凜光,小小的手從下而上的伸出,展開,另一隻隱藏在寬大袖子下,同樣嬌小的手掌慢一步的跟過來。
一切都和從前相反。
“好啊。”
好在。答案還是一致。
力道自下而上,無一郎下意識的朝後發力,想將坐在地上的男孩拽起,但下方的力氣更大,最後反倒是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無一郎教我折紙飛機吧。”
凜光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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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沒頭沒腦的一個提議。
但無一郎在那之前就先已經同意了,於是除了去跟行冥要幾張紙,他也沒什麼彆的辦法。
突然討要紙張的行為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