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煥感覺胸腔裡像是被人塞滿了破棉絮,堵得難受。
誰能想象他白天在觀音鎮遇上李南照的養母一家受到巨大衝擊後,夜裡回到臨川市又看到李南照跟程中謀在樓下相擁,他是什麼心情?
李南照對著程中謀離開的方向長長久久發呆那種失落,讓他特彆絕望。
從前他每次看“心痛如絞”這個詞就覺得矯情,現在他才發現一點都不誇張。
真的,太痛了。
李南照的眼淚落得更急,她一聲聲說對不起,更惹得張文煥難受無比。
他自嘲道:“我情願你罵我胡說八道,罵我冤枉你,也不願意你用對不起來間接承認你對他動了心。”
“我有時在想,是不是你那時孤單無援,而我剛好出現,你就答應跟我在一起。不然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快就變心喜歡他人?”
他的語氣裡沒有惡意,李南照卻依然覺得無地自容。
好像就是從程中謀抱她那一瞬間,有什麼衝破朦朧光影的禁錮,變得清晰。
看著他離開,她特彆難過,難過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張文煥抬頭看她:“南照,隻要你說一句願意跟我長久,我什麼都不在乎。南照,你願意嗎?彆再見他,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今天偷了戶口本來,是想逼自己一把,也逼她一把。
繼續還是放棄,全在她一念之間。
此刻他覺得自己很卑微,卑微得想乞求她,給他一個長相廝守的機會。
麵對他澄澈的眼眸,李南照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如果他沒有看到昨夜那一幕,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把所有關於程中謀的一切忘記。
可是現在真的辦不到。
最重要的是關於張家父母,李南照覺得張父很好,但張母勢利。她實在沒有信心在還沒磨合好之前就嫁進張家。哪怕張文煥再三保證將來不會跟他的父母住,她還是怕。
遇上這樣勢利的婆婆,她一直順順利利還好。一旦落難,怕是張母先踩她兩腳。
其次,她不能踐踏著張文煥的感情,帶著對另一個人的奇怪念想立即跟他結婚。婚姻是神聖的,不容開玩笑。
可就算她想解釋,也不能當著張文煥的麵說他媽怎麼的,更不能雪上加霜說自己確實對程中謀有些異樣的情愫,她隻能閉嘴。
李南照的沉默就像狠厲的耳光,重重扇在張文煥的臉上,挫傷他的自尊心。
他苦笑:“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李南照搖頭:“不是,你很好。”
真的很好。
哪怕他一開始不懂照顧人,付出不在點子上,後來他慢慢進入狀態,從笨拙到熟練,她不能昧著良心抹殺掉這份心意。
張文煥又道:“如果你對我的感情是感動,是因為我對你好而衍生的感動,那他呢?你又怎麼知道你對他不是因為感動?”
李南照再次臉色發白。
張文煥看她那驚疑不定的表情就覺得崩潰,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
簡直要命!
他之前就隱隱察覺到李南照在工作生活中非常果斷、雷厲風行,但她對於感情既遲鈍又被動,黏糊得讓人著急。
張文煥逼視著她:“你可真是會折磨人!彆告訴我,你搞不明白你對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也搞不明白你對他是什麼感覺。”
李南照說不出話來。
她確實無法用明確的文字來定義這些情感,但感情是確實存在的,她不能自欺欺人。
張文煥喘息了一下,努力平息胸腔裡那股洶湧的澀意,隨後他慢慢站起身往外走。
李南照下意識追過去,張文煥抬手攔了一下,眼圈紅得厲害:“彆過來,如果你不愛我,彆再給我希望。”
不要再碰他,不然他會忍不住攥緊她,再也不願意放手。
李南照惶恐地站住,不敢再動。
張文煥看她那個神情又覺得不忍,道:“對不起,現在我心裡很亂。如果你能做到不再聯係他,忘了他,我可以等你清空你的心。如果你做不到,就彆再找我了,行嗎?”
他視愛情如信仰,現在信仰崩塌,他必須用儘全力才能維持風度不去責怪。
如果不能全心全意愛他,就彆再折磨他,放他一條生路。
李南照的眼淚洶湧而下。
程中謀說不會再來打擾她了,張文煥說彆再找他了,她真是活該!
到了消防通道,防火門合上,張文煥終於再也承受不住,他靠在牆上重重呼吸。
從前他看愛情劇《梁祝》時就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梁山伯搶走馬文才的未婚妻,罵名還要落在馬文才身上?世人在稱頌梁祝情深時,可曾想過這段感情來路不正,可曾想過馬文才做錯了什麼?
人人幻想自己是梁祝,幻想自己擁有感天動地的愛情,可拿到馬文才劇本的人,就活該當炮灰嗎?
張文煥離開後,李南照跌坐在沙發上。
她快要被強烈的羞恥感淹沒,明明有男朋友,卻跟彆的男人擁抱。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是她聽了必定要鄙夷的行為,可她竟然允許程中謀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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