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自然清楚,連霍爾這位邪教創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高層中的邊緣人房朔之更不可能知道。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房朔之是個天才。
即使做過無數喪心病狂的事情,仍舊無法掩蓋他的才華。
不然常征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不會隻交給他來研究。
所以黎音想聽聽天才對此的看法。
既然他在霍爾的引導下選擇加入了邪教,肯定是對這個問題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
房朔之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即將結束的戰鬥,嘴角竟是帶上了有一抹釋然的笑。
緩緩撐起身體,坐在崖邊,閉上了眼睛:“黎音,你是怎麼看待人類的?”
山風呼嘯而過,吹動著這位明明才步入中年,卻早已滿頭華發的男子衣角烈烈。
他沒有等來黎音的回答,隻能苦笑一聲:“明明你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要反過來問我這樣的問題。黎音,在你的眼中,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遊戲對嗎?你知道,卻從不在意,從始至終,一切都沒改變。無論是我,霍爾、常征還是其他人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是嗎?”
聽著他平靜中帶著絕望的話,黎音無奈一歎。
看樣子有點弄巧成拙了。
隻是隨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卻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當初房朔之說過,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對抗人類最終的命運,反抗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現在房朔之以為自己就是那個神,那個造成這一切苦難的根源。
“你是想聽聽我這隻可憐蟲子的想法嗎?可以……”
房朔之繼續說著,語氣依舊平淡:“地球不是圓形的吧?”
嗯,是橢圓……
黎音很想這樣回答,但考慮到這樣說很可能刺激到房朔之如今敏感的神經,讓他直接陷入瘋狂,所以忍住了。
“早在千年前,人類就確認了地球是個球體。無論是環球航行、地平線推論、月食推論還是衛星照片,都印證了這一點。”
“可這些都是真的嗎?人類真的離開過那個被稱為家的星球嗎?”房朔之睜開眼,目光複雜:“我們看到的,隻是你想讓我們看到的吧?”
“不隻是你,還有常征、趙景榮、霍爾,那些隱藏在幕後的遠古家族,全都在刻意隱瞞這一點。”
“曆史、生物、哲學、物理……你知道為什麼霍爾找上我的時候,我瘋了嗎?因為我發現,過去幾十年,引以為傲的所有知識和理論,甚至是世界觀,全都是錯的,是你們編織的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讓我們所有人都活在一個精心設計的幻境裡。”
“我在想,到底什麼是真的?怎麼才能看到一切的真相?”
“我隻能選擇加入歸一教,我必須加入歸一教,我絕不能帶著欺騙和謊言的人生入土!”
聽著他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的說辭,黎音知道,他距離崩潰隻剩一線之隔了。
“嗯,挺慘的,但這並不是你作惡的理由。”
黎音淡淡地說了一句,便沒有開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房朔之深吸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我曾多次找到其他人之手成員,詢問一切的真相,但他們也與我一樣,隻是猜測。常征那家夥肯定知道什麼,但他卻守口如瓶,即使是霍爾都不知道真正的世界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我想了十年,我研究過天上的星星,也研究過腳下的土地,直到我因為實驗,養了一缸螞蟻……”
房朔之仰頭望天,又緩緩閉上,回憶先前黎音展露恐怖氣息時,天地變色的一幕,繼續說道:“我能給予它們光明,也能讓它們陷入無儘的黑暗。我能讓缸中的世界和平安詳,也能掀起無儘的戰爭……我就像神一樣,控製它們的命運,就如同你們控製我們一樣。”
“我悟了,黎音,我悟了!”
“我調查了世界上所有神話的記載,調查了所有災難與傳說,我重走了霍爾曾經走過的路,我明白了一切!”
“難怪他們都說,一切都沒有意義……真的沒有意義啊!我們不過是螞蟻,被圈養起來的玩物。你給予我們所謂的真實,讓我們擁有可笑的‘人生’,不過是想看看,這群可笑的螞蟻能在你的操縱下,跳出怎樣的舞蹈。”
房朔之發出一聲輕笑,似在嘲笑自己的人生,也在嘲笑世界的荒謬。
掙紮數十年,不過是從可悲的塵埃中,獲得被擺放在舞台上的機會,繼續進行那可笑的表演,最終迎來鼓掌與謝幕。
而所謂被反抗的神,一切都知道,但一切都不屑一顧。
畢竟螞蟻的揭竿而起,又能改變什麼呢?
“後來,試驗結束了,我也逐漸對那一缸螞蟻失去了興趣。但出於某些原因,我將缸中的螞蟻世界保留了下來,它們依舊按照我設定的規則生活著。”
“有一天,我偶然間回到了那個被我遺忘的角落,看到了已經陷入混亂中的缸中世界,我才終於明白了歸一教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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