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雙霜小短腿一蹬,人已經跳下椅子,兩隻小手背在身後,邁著四方步緩緩走到桌邊。
她斜著眼睛看了看掌櫃,眸光陰冷。
掌櫃半信半疑地回視她,心裡微微打鼓。
餘雙霜也有些緊張。她知道,若自己不能給這老家夥巨大的震撼,叫對方屁滾尿流,丟盔棄甲,主子剛才的戲就白演了。
但查賬是個緩慢而細致的活,絕對不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查出致命的漏洞。
想要一舉把老家夥打趴下,絕非易事。
該怎麼做呢?
餘雙霜手心裡都是汗,麵上卻不顯,隨手取下一個賬本,隨意地翻了翻。
看清賬麵上的文字,她心裡湧上巨大的驚喜,隨後眸色一厲,狠狠把賬冊扔在地上。
砰地一聲悶響令掌櫃麵皮痙攣。
方眾妙故作慌張地看過去。黛石的好奇心被完全激發。
餘雙霜邁著四方步繞過圓桌,來到掌櫃身邊,死死盯著對方冷汗淋漓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少夫人,這賬不用查了!”
方眾妙連忙詢問:“為何?”
餘雙霜伸出腳尖點了點地上翻開的賬冊,冷哼道,“賬冊上的數目用的是簡寫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改動起來輕而易舉。一字下添一筆可作二,二字下添一筆可作三,十字上添一筆可作千,下添一筆可作七。”
餘雙霜繞著掌櫃緩緩走動一圈,目光銳利如刀,語氣冷冽似冰:“少夫人,敢問這樣的賬冊還有什麼查的必要?”
掌櫃沒想到自己的伎倆隻一眼就被這個八歲的小童看穿,牙齒都禁不住地上下磕碰起來。
但他還想掙紮一番,於是喊道,“東家,我冤枉啊!這位小管事上下嘴皮子一碰,我怎麼就成壞人了?賬冊乾乾淨淨,沒有問題,改動的痕跡是可以看出來的呀東家!”
餘雙霜完全不跟著他的思路走,也不去證明何處有改動,冷冷說道:“我早幾年就與九千歲說過,做賬不能用簡寫數字,必須用繁寫。遇到簡寫數字做的賬簿,一律按照假賬處理!”
實際上,這條規定是由明朝皇帝朱元璋提出的。明朝之前的賬簿極易作假就是這個原因。沒想到大周也如此。
掌櫃聽見九千歲的名號,自是一句話都不敢辯駁。那是人家衙署甚至內務府裡做賬的慣例,用來轄製他完全沒有問題。
更何況這條規定簡直是砭庸針俗,神來一筆!哪個賬房先生敢說它不好?
餘雙霜此番表現足見東家並未誇大其詞,九千歲麾下的人,即便是個孩童也絕非等閒之輩!
掌櫃越想越害怕。
卻見那八歲女童拿起毛筆在空白賬冊上橫寫豎寫,飛快畫出一張表格,格子內出賬、入賬、虧損、盈利,條條目目全都分明。
這種樣式的賬冊,掌櫃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他深諳此道,又如何看不出這張新式記賬表的厲害之處?
算死鬼?
算死鬼!
果然隻有取錯的人名,沒有取錯的外號!兩歲就開始培養這樣的鬼才,九千歲深不可測!皇室底蘊深不可測!
由此更可以看出,皇上對方眾妙的產業覬覦到何種地步!派這樣的人來查賬,是要把方眾妙最後一個銅板都壓榨乾淨啊!
掌櫃被自己的腦補嚇到,捧著記賬表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餘雙霜緩緩來到他身前,沒有感情的冰冷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說道:“這是我發明的新式賬冊,不日便會在全國推行。你覺得我這樣的人,會被你那些小把戲糊弄嗎?沒有賬冊,我也多的是辦法查出你的罪責,你就祈禱提供原材料的那些鋪子也能陪著你一起做假賬吧。拿不到錢,九千歲不介意收幾顆人頭當利息。”
掌櫃的心弦就在此刻完全崩斷。
他忽然跪下,重重磕頭,連連喊道:“東家,我錯了,求您救我!我把這些年侵吞的銀子全都還回來,求您在九千歲和皇上麵前替我說幾句好話。我不想死啊!”
方眾妙拿在手裡的杯子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眼眶泛紅地看著掌櫃,痛心疾首地問道:“你竟真的做了假賬?”
掌櫃隻管磕頭求饒:“東家,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若是死了,他們怎麼辦啊!東家我知道您心善,您饒我一回吧!我把銀子全都退了,一分一厘都不會少!”
方眾妙怔愣半晌,然後才眼帶哀求地看向餘雙霜。
餘雙霜背著小手,邁著方步,繞行著掌櫃,冷冷說道:“補不齊四千萬,你們誰都討不了好。”
方眾妙連忙說道:“能補齊,能補齊。勞煩你給九千歲帶句話,我們還需一些時日,逼得太急反倒壞事。”
餘雙霜坐回原位,冷哼一聲。
掌櫃癱軟在地,長出一口氣。
方眾妙心有不忍地看他一眼,無奈道:“你把今日之事告知其餘掌櫃,讓他們自己去查漏補缺,莫要惹出禍端。”
“繳納店鋪利潤的日子快到了,你們不要把銀子送去我婆婆那處,我另開一扇門,你們用馬車把銀子直接運送到我的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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