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掀開車簾,跨下馬車,朝方眾妙走去。
回春堂對車夫的毆打還在繼續。
衛英彥緊隨其後,低聲說道:“回春堂的老板名叫湯玉衡,是賈古旬攬財的工具。”
“湯玉衡有一個女兒名為湯盼兒,長得貌若天仙,傾國傾城。賈古旬把此女獻給皇帝,之後湯盼兒寵冠六宮,皇帝對她言聽計從。你的大權旁落至賈古旬手中,也有湯盼兒的手筆。”
齊修不為所動,繼續前行。
衛英彥一路講述:“皇帝表麵倚重你,其實更青睞賈古旬。這回春堂的老板有賈古旬當靠山,誰都不怕。對付他的手段不要太狠辣,迂回一些,畢竟賈古旬聖眷正隆。”
齊修聽到這裡才低聲笑起來。
他指了指緩緩走下馬車的方眾妙,說道:“迂回?這話你自己去跟主上說,你看看她會不會低頭。”
衛英彥哽住。他不用想也能猜到,狂傲如方眾妙,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小小的醫館老板低頭認輸?
龍圖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麵,像個急於看熱鬨的市井小民。聽見前麵兩人的對話,他眼裡劃過一絲冷芒。
明麵上對付不了,暗地裡的手段那就太多了。
方眾妙命令回春堂的小廝們住手,小廝們反倒打得更狠。黛石衝上前,一腳一個將人踹飛。
站在旁邊看熱鬨的湯玉衡臉色陰沉下來,冷笑道:“少夫人,您這婢女下手未免太重了一些。”
方眾妙抬眸掃視他,不曾開腔,心聲已冷如凝霜。
【大周百姓的命宮裡皆有一絲國運守護,此人命宮中的國運由金氣轉為黑霧,隱隱約約凝成一隻形貌猙獰的惡獸。】
【此人有古怪!】
想罷,方眾妙上前一步,徐徐說道:“湯掌櫃有話好好說,為何一上來就對我的車夫動手?”
她定睛細看,心聲越加冰冷:【他命宮裡的惡獸竟是犼。大周是東土正統,圖騰為龍。犼食龍腦,此人竟是蠻夷安插在大周的細作!】
齊修腳步一頓,下意識地看向衛英彥。
衛英彥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
他低聲快速耳語:“大周國滅,湯盼兒入了餘飛翰的後宮,繼續做寵妃,湯家榮華富貴依舊。倒是賈古旬因通敵叛國,被處以極刑。”
齊修輕笑了一聲,嘲諷道:“湯家是賈古旬的走狗,他們身上能乾淨?他們通敵之事,必是被餘飛翰瞞下了。為了區區美色不顧國體,你跟了一個好主子。”
衛英彥沉默下來,麵皮漸漸漲紅。
因為大周已腐爛到根子裡,所以他總覺得推翻大周的餘飛翰才是天命所授之人。但現在再看,餘飛翰的形象竟是那般不堪。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樣的餘飛翰跟趙璋有何區彆?
二人麵色十分不好地來到回春堂門口。
方眾妙對著湯玉衡溫和地笑了笑,指著一瘸一拐走來的龍圖,說道:“正巧,我在路上不小心撞了一個人。掌櫃,你幫這人看看腿,我們進去說話。”
湯玉衡以為她是變相的服軟,臉上不由露出輕蔑的神色。
“進去吧。”
湯玉衡率先朝店鋪裡走,裝作剛剛看見齊修的樣子,先是一驚,然後笑著拱手:“喲,九千歲也來了。進去喝杯茶?”
人人都知道九千歲替皇帝訛詐方眾妙嫁妝的事,看見二人在一處,湯玉衡並未多想。
一行人在湯玉衡的引領下走向後院。一條水渠從中庭穿過,水流是從錢塘江裡引來的。許多女工在此清洗著藥草。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童蹲在水渠邊,伸手撩著水花。一個奶娘在旁照看,說著哄人開心的話。
湯玉衡麵色微變,連忙走過去,急切地將女童拉到一旁。
“我說過這些天不能讓小姐靠近水渠,你是沒聽見嗎?你這耳朵若是不想要,我可以幫你割掉!”
湯玉衡咬牙切齒地喝罵。
女童哭著喊爹爹,聲音十分委屈。
奶娘囁嚅道:“水也不深,我想著沒什麼危險,就放任小姐玩一會兒。老爺,我在一旁看著呢,不會出事的。”
湯玉衡臉色鐵青地說道:“這不是出不出事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奶娘滿腹狐疑,卻不敢問。
方眾妙盯著水渠,心聲如冷風過境:【這當然不是出不出事的問題,這是陰氣蝕骨的問題。你們看見的是淺淺水流,我看見的卻是一條條隨水而來的冤魂在這庭院裡彙聚成濃如墨汁的黑霧。】
方眾妙抬眸看向湯玉衡,眼裡劃過銳芒。
心聲殺意凜凜:【這些冤魂都是大周的子民,多到我數都數不清。湯掌櫃,計劃有變,你那價值萬金的方子我不要了,我要你的命!】
湯玉衡背後發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方眾妙略微頷首,笑容溫婉。
湯玉衡又回過頭,繼續訓斥奶娘。
齊修、衛英彥、黛石、餘雙霜、龍圖,全都不著痕跡地離那水渠遠了一點。
濃如墨汁的黑霧?這麼說來,在方眾妙眼裡,這一整個庭院都是漆黑一片?那也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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