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晴空飄來幾朵閒雲,如淡墨暈開畫紙,多了幾分悠然寧靜,也多了幾分憂愁煩惱。
武館空地上,數十名少年穿著灰色布衣,兩兩一組,揮舞手中木刀對練,刀法步伐有序,呼喝攪動大片風聲。
相隔不遠的排屋內,一少年立於窗前,眉頭緊鎖,眼中有著同齡人看不懂的無奈。
“唉,終於沒那麼疼了。”
向遠晃了晃昏沉的腦袋,嘀嘀咕咕,又是一些同齡人難懂的話:“我隻想卷死各位,或者被各位卷死……隨便說說而已,又沒什麼壞心思,你們還真把我卷死了。”
“還穿越,這都什麼事啊!”
說著,頭又疼了一下。
西楚,關山道,德州……
這是向遠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天,每次頭疼都有屬於‘他’的,或者不屬於他的記憶湧入,除了被動承受,彆無他法。
實在疼得受不了,便自我安慰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沒準疼死就穿回去了。
結果不是很好,穿越是單程票,穿回去沒有,疼得死去活來倒是有好幾回。
這五天時間,他零零散散接收了不少記憶碎片,對自身所處的世界和身份有了一個大致了解。
他這具十五六歲的少年身同樣名為向遠,自幼孤苦無依,流落街頭,被朝廷收容,教他讀書寫字練武。
像向遠這樣的少年很多,比他身世更淒苦的更是大有人在,或天災,或人禍,命比野草輕,若無朝廷那碗飯,早就餓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了。
很現實的,一飯之恩,吃了朝廷這碗活命飯,這輩子賣命給朝廷當狗,讓你咬誰,你就得咬誰。
更現實的,狗也有品相之分。
朝廷機構眾多,職權有輕有重,不可能一概而論,如三司之外的六扇門,不可能和尋常縣衙用一種狗。
大職權機構先入狗市,挑選品相最好的狗崽子,層層向下,等所有人挑完了,最劣的那批狗崽被送去看守荒山礦地,從此和野狗無異。
那個誰說過,就算當一條狗,也要托生在京城。
都是苦過來的,都險些餓死街頭,沒人願當野狗,人人都想威風,有進六扇門的機會,搏命也要好好把握。
‘向遠’就是最好的例子,天資在一眾少年中偏上,練武最為勤奮。
這麼強,還這麼努力,這小子八成要被六扇門選走。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結果六扇門還沒來,‘向遠’就把自己卷死了,他日夜苦練,練完一盆井水衝洗,砰一聲倒地,獲得了嬰兒般的睡眠。
高燒三日,醒來成了向遠。
那三天,六扇門和一些大職權機構來來走走,該挑的都挑的差不多了。
至於向遠這個天賦尚可的努力怪,往日武考成績優異,教頭為他美言了兩句,奈何大家都忙,多一個少一個無傷大雅,也沒誰認真對待。
前麵都選完了,這個病號還能是遺珠不成!
兩個卷死自己的向遠合二為一,醒來又患上了頭疾,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教頭見狀,不禁唏噓了好幾句。
“同病相憐啊這是……”
痛意散去,向遠揉了揉太陽穴,見空地上少年們放下木刀聚在一處,推門快步跟了上去。
少年們盤膝而坐,向遠位於最後,一同看向場中的教頭盧明,眼巴巴等待今日的江湖豪俠傳開講。
盧明是個身軀魁梧的老者,六旬有餘,平時少言寡語,酒後滔滔不絕,尤其喜歡講述江湖事。
用他的話來說,年輕時也曾風光無限,大覺寺俗家弟子,擅使刀法、拳法,懲奸除惡,‘摩天大鵬’之名無人不知,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一代豪俠,走南闖北,哪哪都要賣他三份薄麵。
後六扇門招攬,他又成了威風凜凜的大捕頭,每有奇案必破,每有凶賊必擒。
再後來就不行了,遭三十六路魔頭算計,雖殺出一條血路,但一身神功失了七八,返回老家開設武館,順便訓練朝廷的狗崽。
上述是盧明的原話,還是酒後之言,真真假假不好說,少年們也不管,儘數沉迷在他的江湖往事中。
鮮衣怒馬,快意恩仇,踏不平,稱仁義。
莫說這些少年,飽受信息時代狂轟濫炸的向遠也聽得格外起勁兒,隻要盧明一喝酒開講,他的頭就不疼了。
“且說那日,本教頭收到好友信件,龍潭三魔現身,諸多好漢齊聚,共商屠魔義舉……”
盧明盤膝坐地,端起酒水暢飲,冷漠的麵龐上,雙目因酒水到位漸漸飛揚,直飛到眉飛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