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謝恩
迎程程進宮時坐立難安,在中途竟然破天荒地叫停了車隊,從馬上下來,直接鑽進馬車裡去了。
她都急成這樣了,單子寅竟然睡著了!
他在馬車裡,睡著了!
還是因為馬車驟然被迎程程叫停,她又動作粗魯地上馬車,才把單子寅給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看著迎程程時,眼神中還帶著些許困惑:“這就到了?”
“……沒這麼快,”迎程程在他身側坐下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你心也忒大了些,一會兒就進宮了,你想好怎麼同陛下說了嗎?”
“陛下不會問,畢竟這樁婚事,他也從未明目張膽提過,是惦記你迎府嫁妝。”
迎程程看傻子似的看著他:“這還需要說?”
否則陛下是腦袋長了包嗎?給將軍府和商賈之家指婚,還在她入宮時,根本沒召見她,隻是讓內侍出來同她傳了句話,就那麼痛快答應了讓單子寅入贅?
這明顯是為了前線戰事在忍辱負重呢。
迎程程敢進宮,完全是因為無懼陛下將來秋後算賬,畢竟迎府裡誰倒黴她都高興啊。
到那時,無論如何這賬都算不到她本人頭上來,畢竟將軍府在這樁婚事裡是受儘委屈的那一方,陛下百般安撫都來不及,而她又已經是將軍府的媳婦兒了。
這買賣如論如何都不虧。
但單子寅還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蔫蔫兒地靠在車壁上,懶洋洋地說:“我說陛下不會問,就一定不會問。”
迎程程差點給他一拳。
“前線已在議和,短時間內不會再開戰,籌措軍餉的期限寬限了不少,議和結果好的話,甚至有可能停戰。”
單子寅閉著眼睛,大拇指在指頭上來回掐著,活像個算命的,他繼續問:“今日進宮謝恩,你若是陛下,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賜婚另有所圖,還是會先避而不談,做出施恩不圖報的模樣?”
答案顯而易見。
迎程程不太明白:“這也算施恩?”
將軍府受儘屈辱不說,迎府也不願意拿出這麼多銀子去籌措軍餉,可以說這門親事雙方都不滿意,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陛下的用意?這時候欲蓋彌彰有意義嗎?
“雷霆雨露,皆是聖恩。”
馬車重新往前駛,一步一步仿佛單子寅方才說的話,全磕在迎程程的心上。
大楚每年苛捐雜稅並不少,達官顯貴還會加收火耗。
所謂“火耗”,簡單來說就是朝廷官方征收賦稅銀兩,在把征收上來的百姓的碎銀子用火燒鑄成銀錠的過程中會有損耗,於是,各級官員就借口再多收百姓一筆錢。
迎程程不知道的是,各地官員完全在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擬定火耗的數額,隨意盤剝百姓。
單子寅看似在閉目養神,實際上拳頭也在衣擺下越捏越緊。
在這樣的賦稅以及火耗的收繳下,照理來說,本應國庫充盈才對,這些年大楚雖然始終戰事不斷,但勝多負少,許多補給都來自戰俘,據單子寅所知,朝廷並沒有撥過多少軍餉。
“哎單子寅,你說……”迎程程突然開口問,“國庫裡的銀子都去哪兒了?”
是啊,銀子去了哪兒?
“總不至於,跟迎府一樣,都被二姨娘他們弄出去放息了吧?”
單子寅輕輕笑了起來。
迎程程蹙起眉頭:“我是認真在猜測,你笑什麼?”
“我笑,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