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想說她一點也不嬌弱。
宋芸笑盈盈地看著張紅梅,眼圈卻泛著紅,聲音微哽,“張阿姨,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也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不過張阿姨你放心,路再難,隻要腳踏實地肯吃苦,一步一步慢慢走,總能走過去。”她看了同樣眼圈泛紅的宋子奕一眼,接著說:“我現在和宋衛國李淑蘭脫離了關係,又沒有工作,除了下鄉也沒有彆的出路,反正都要下鄉,我為什麼不去有親人的地方呢。”
張紅梅的心軟得不行,這麼好的孩子,宋衛國夫妻怎麼就舍得不要呢?他們以後肯定會後悔。
“好,既然你決定了,那這事就這麼定了。不瞞你說,現在動員知青下鄉的工作很難開展,尤其是咱們京市這邊,條件符合的家庭很多,可一旦找過去,人家能拿出各種證明來逃避下鄉。尤其是黑省那邊的山村,根本沒有人願意去,各種找關係換地方,導致那邊的知青分配額長期不足。你要是決定去,這事肯定能辦成,三天後就能動身,正好有一批知青要送過去。”
宋芸在確定她能帶著弟弟一起過去後,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
“張阿姨,我能再麻煩您一個事嗎?”
張紅梅立即點頭:“你說,不管啥事,隻要我能辦到,都給你辦。”
宋芸心裡十分感動,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好好回報她們。
“我弟弟年紀小,身上還有傷,醫生交待這陣子要好好休養,還得按時上藥,跟人擠硬座怕是不方便,您看能不能幫我買到臥鋪票?”
張紅梅身為街道主任,丈夫又是市委乾部,買兩張臥鋪票自然不算事,當即一口答應。
約定好拿票的時間,宋芸高興的將買票的錢留下,跟蹲完坑回來的楊麗芬打了聲招呼,帶著宋子奕離開了機械廠家屬院。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宋芸天不亮就起床,先去了楊麗芬家拿火車票。
母女早早就起了,不僅給宋芸準備了熱騰騰的早飯,還給宋芸姐弟倆準備了一兜子煮雞蛋,一鋁飯盒裝得滿滿的油悶臘魚塊,還有一包京市特有棗泥糕,每一樣都是這年月難得的好東西,宋芸推脫不掉,隻能收下。
宋芸拒絕了楊麗芬要去送站的提議,再三保證到了地方就給她寫信,最後拎著一堆東西,紅著眼跟楊麗芬母女揮手告彆。
待宋芸走遠了,幾乎看不清背影,張紅梅重重歎了一息,“她這一走,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張紅梅說的已經很委婉,她其實想說,或許這輩子都沒有再見的可能了。因為宋芸的關係,她這幾天翻閱了一些之前去黑馬山那一帶下放人員和插隊知青的資料,竟然發現送去下放的人,基本沒有撐過一年的,全部都死了,不是病死,就是凍死。
去那邊的知青也好不到哪裡去,雖不至於像住牛棚那些人一樣全軍覆沒,卻也死傷率很高,這也是沒有人願意去黑馬山那邊的最大原因。
最後去到黑馬山的,都是家裡沒背景,托不到關係的普通人,還有一些是被人動了手腳,硬塞過去,或被迫換了地方的倒黴蛋。
張紅梅都後悔幫宋芸報名下鄉,可這名已經報了,哪怕她是街道主任,也無法更改。
楊麗芬沉浸在和好友分離的傷感中,伸手到兜裡摸手絹擦眼淚,卻摸到一張紙,拿出來一看,“舒肝散鬱湯?”
張紅梅湊頭過來看,瞧見是張藥方,除了一串藥名份量和煎服方法外,還有藥效說明,看得她心臟砰砰砰直跳,趕忙搶過藥方,迅速疊好塞進衣兜,又警惕地左右四顧,幸好現在還早,四周都沒人,她這才鬆了口氣。
“這事不要跟彆人說,記住了。”
楊麗芬知道厲害,當即點頭,“放心,我嘴很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