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大,即使是坐馬車,從衛家到崔家也需要不少時間。不過,現在正在國喪期,街上行人不多,速度比平時快了不少。
崔令宜問衛雲章:“我家裡的人,你可都認識麼?”
衛雲章:“我隻認識你爹與你的繼母,其中你的繼母也隻是見過一次麵,並未說過話。”
崔令宜點了點頭:“我家裡人不是很多,其實很好認。你也知道,我爹有一位已逝的兄長,兄弟二人並未分家,所以我家是與我大伯一家住在一塊的,隻是各占東西一方院子,與你和你的兄弟也差不多。”
衛雲章:“那麼今日也會見到你的堂兄姐了?”
崔令宜搖頭。
她在同輩中行四,上麵有兩個堂兄一個堂姐。長兄在書院任職授課,二兄在外雲遊,三姐則已經嫁了人。由於書院在京郊地帶,離城中本家頗遠,所以大多數時候,長兄都是住在書院裡。他膝下有一個孩子,已經到了能念書的年紀,乾脆一家三口都住在書院裡,隻有書院放假的時候,才回來看看。
“所以我大伯一家,你最多也就隻能見著我大伯母。”崔令宜道,“至於我家,你也就隻剩我兩個弟弟妹妹沒有見過了,都是九歲,不會記不住的。”
衛雲章:“九歲也該念書了,不與你爹一起待在書院嗎?”
崔令宜笑笑:“若是他們都去了書院,那他們的母親豈不是也要跟著去照顧?那屆時是讓我一個人待在京城家中,還是讓我也在書院裡待著,成日與一群男子打交道呢?”
衛雲章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她的弟弟妹妹,都是她的繼母所出,想來與她並不太親厚。崔倫是書院院長,平日裡多數時候肯定也是待在書院,倘若為了教育兒女方便,接他們母子三人去書院裡住著,就會顯得長女被孤立,他一定不會這麼做。但倘若把崔令宜一起接過去,書院裡年紀相仿的少年郎那麼多,她又貌美可親,肯定是要出事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崔令宜與繼母等人都住在家中,崔倫得了空,再從書院回家看看他們。
想到她從小一個人在江南長大,沒有父母在身邊,衛雲章便起了憐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崔令宜斜睨他一眼:“你是在可憐我嗎?”見衛雲章不答,她又自顧自道,“我沒什麼可憐的,雖然打從我有記憶起,我就沒見過父母親,但我在江南,也是衣食無憂,有人照顧。後來長大了,回到京城,外祖母很疼愛我,爹爹也覺得虧欠於我,我要什麼他給什麼,我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呢?”
她的眼睛盈盈生光,唇角帶笑,仿佛確實不把那些俗事掛在心上。
衛雲章便道:“心境豁達者,才能活得長久,看來你將來一定會長命百歲。”
崔令宜撲哧樂道:“看不出,你原來還挺會溜須拍馬的。”
衛雲章:“都是當官的人了,溜須拍馬自然是必備之技。但至於用不用,那得看我的心情。”
崔令宜:“我讓你心情好?”
他沒接茬,隻是靠過來,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她的唇。
崔令宜頓時睜圓了眼睛,捂著嘴往後躲道:“你彆亂來,我馬上要去見爹爹的!”
衛雲章笑道:“昨夜你明明大膽得很。”
崔令宜心道,你不就是好這一口麼。
他裝模作樣地還要靠過去,被崔令宜用力瞪了一眼,他才忍著笑作罷:“不逗你了。”
馬車抵達崔宅大門口,衛雲章先下車,繼而伸出手,攙著崔令宜下了車。
宅門關上,遮去了外麵行人的目光,崔令宜望著院門口明顯已經等候多時的崔倫,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爹爹。”
崔倫便也笑了。
這幾日,他一直放心不下女兒。儘管衛三郎聲名在外,但許多人在外人麵前,和在家人麵前,是兩副麵孔,他不敢打包票說,衛三郎當丈夫也很可靠。好在今日女兒回門,見到她臉上由衷的笑容,以及衛三郎望向她時滿懷柔情的目光,崔倫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郎才女貌,比肩而立,站在陽光裡,宛如畫上的神仙眷侶。
“好一對璧人。”大伯母平時都一個人住,這時候自然是要來湊熱鬨。
繼母趙氏帶著兩個孩子站在崔倫身邊,柔聲道:“都在外麵站著做什麼,快進來坐吧。”
崔令宜笑吟吟的,與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就往裡走,衛雲章則指揮瑞白等人,往廳裡運送回門禮。
崔倫道:“度閒啊,你這些東西,都太貴重了。”
衛雲章卻道:“再貴重,也都是些有價之物,不似四娘,是崔公將這無價之寶,嫁給了小婿。”
崔令宜在前麵走著,聽到這話,被惡心得雞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這等油膩的吹捧之詞,本入不得崔倫的耳,但時機特殊,崔倫聽了這話,也隻是哈哈一笑,知道是衛雲章有意玩笑。
大多數女兒家回門,都是趕緊去找母親分享這幾日的經曆,聊些女人間的事情,至於女婿乾什麼,那是父親要管的事。崔令宜瞧見衛雲章已經把手放進了袖中,準備把那些重新謄抄過的手稿拿出來了,便道:“我想回我的房間看看。”
繼母忙把兩個孩子交給下人看著,對崔令宜道:“我陪你去。”
大伯母也很識眼色地道:“我也陪陪四娘。”
崔令宜不想留在廳裡,是因為懶得聽他們翁婿暢聊詩詞歌賦,想圖個清靜。但她也知道,繼母和大伯母跟過來,是有任務在身,畢竟崔倫是個男人,有些問題也不方便開口,還得女人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