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歡的這種反常狀態,不僅讓常強莫名其妙,常玲其實也感覺到了。
因為,前兩天在路上,她遠遠看見許歡迎麵走來,正準備走過去跟他搭搭話。
結果,許歡老遠就扭頭往著反方向走了,這跟許歡剛揍完蔡小龍,在她麵前眉飛色舞地講述時,完全是天壤之彆的感覺。
今天,常強明明去找許歡玩耍,但片刻功夫,就灰溜溜地回來了,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於是,常玲裝作隨意的樣子問道:“咦?你不是去找許歡玩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常強沒好氣地回道:“他大姨媽來了!”
回避問題,這是個很奇怪的說法,因為,如果真正可以回避掉的,那就不是問題。
所以,這天,當許歡獨自坐在溪邊發呆的時候,還是被常玲找到了他。
雲橋鎮中學,按地理位置來說,其實是處於一座小山的山頭上,沿校門旁的一條小徑,一直往下走,就會來到一條小溪旁。
溪上,有一座寬闊的石拱橋,溪水清澈時,石拱橋的橋洞,就倒映出一輪滿月的樣子。所以,雲橋鎮因橋而得名。
許歡等一群小夥伴,經常忽悠沒來過雲橋鎮的人,誇口說家鄉有座橋,在橋的這頭,看不見橋的那頭。
橋下的小溪不算寬,也不算窄,寬處不過五六米,窄處也有二三米,蜿蜒盤曲。西麵,發端於十多公裡外的仙人溝水庫,往東則彙入十多公裡外臨江大河。
如果把地球上的水係,比作人體的血脈,這條小溪不過是一條毛細血管。
小溪水位不深,大多數地方都能涉水而過。但有幾段水深的地方,也有一兩米,山洪暴發的季節,這條小溪也曾卷走過人。
小溪裡,時常有放鴨子的、釣野魚的,淺灘處有戲水摸螺螄掏螃蟹的小孩,並不是個清靜所在。
但雲橋鎮中學下麵這段,溪水清淺,溪底碎石嶙峋,少魚少蝦,因而少有人至。
在許歡還不敢放肆地在大人們麵前抽煙的時候,這條小溪就是他和小夥伴們躲著抽煙的地方。
溪岸兩邊,水竹叢生,恰好是天然的屏障。
後來,許歡有什麼心事在家裡待不住時,就常到這條溪旁來抽煙、發呆。
但許歡今天沒想到,常玲卻到這兒來尋著了他。
見常玲從竹林叢中穿過來,許歡有些訝異地看著她。然而,許歡並沒有主動開口打招呼。
常玲是個敏感的人,此刻,她分明感覺到許歡看她的眼神,沒有了前些天那種,令她怦然心動的灼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遙遠的冷漠。
這種感覺,讓常玲心裡覺得十分不舒服。
但她依然巧笑嫣嫣地看著許歡,問道:“姐是不是啥地方招惹你啦?這些天乾嘛老躲著我啊?”
“我又沒做啥虧心事,乾嘛要躲著誰?”說完這句話,許歡就有些後悔。
這些年,許歡在爭強鬥勝總是占上風,就是因為,他從來不喜歡順著對方的套路出牌。
但今天,他這樣回答,卻分明是順著常玲的話,去接過了話頭,等於承認了自己確實是在躲著常玲。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做了啥虧心事一樣。”常玲笑著眯縫著眼,嗔怪地飛了許歡一眼。
“找我有什麼事?”許歡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想,自己算常玲的誰呢,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
常玲就湊到許歡坐著的那塊石板上,緊挨著許歡坐了下來。但她卻感覺到,許歡的身體不易覺察地往外挪了挪。
常玲知道,許歡對她肯定有看法了。但她想不明白的是,究竟什麼原因,讓許歡跟她突然一下子變得生分起來。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見許歡沉默著,常玲又道:“你幫我教訓了蔡小龍,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想想都知道,你那天肯定是威風極了,你說,想要姐怎麼謝你?”
言畢,常玲嬌軟的身軀,就往許歡身上靠去,並拉著許歡的手,試圖放在自己懷裡。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許歡卻猛然甩開她的手,“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甕聲甕氣地說了句:“你要沒啥事,我就回去了。”
常玲一向對自己的自信,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蕩然無存。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許歡這剛沾了葷腥的貓,怎麼突然就改了胃口。這特麼的真有點,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意思啊。
常玲就抽抽搭搭地哭泣了起來,哽咽道:“許歡,你就這麼討厭姐了嗎?那行,你走吧,我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許歡見常玲這樣,心就一軟,道:“常玲,你彆多想,我也不是討厭你。我是有點煩自己。走吧,彆坐在這兒了,天晚了,待會兒蚊蟲會多起來的。”
“你還說不討厭我,可你乾嘛對我這副嘴臉,我就這麼招人輕賤嗎?嗚嗚嗚……”
剛開始,常玲還有些做戲的意思,隻是想拿捏拿捏許歡,可說著說著,想到自己煩人事,真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許歡這下有些慌亂了,他的脾氣向來就是吃軟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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