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爺阿嫲根本不知道,我媽媽生我的時候大出血,為了保命,已經摘了子宮,永遠也不可能生出二胎來。我媽媽同意把我送回老家,一是為了讓我在阿爺阿嫲麵前承歡膝下,替她刷刷存在感,二來,也是為了擁有更多與我爸爸獨處的時間,防止夫妻感情因為這件事而變壞。”
母女之情,在她眼裡,大概並不重要。
或者說,並不如男人重要。
甚至,因為生她的時候失去了繼續生育的能力,媽媽說不定一直都在恨著她。
對每一個孩子來講,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媽媽並不愛自己,都是個極其痛苦的過程。
顧蘭溪並不想過多表露這些,但陸南亭完全能想象得到。
今天對他來講,本是極為興奮的一天,但聽到這些,一顆心卻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心疼她,想要把她抱在懷裡安慰。
然而她並不需要。
她借著擰瓶蓋,自然的抽回了手。
“我媽媽長得很漂亮,也很聰明,因為外公家經商的緣故,耳聞目染,她在這方麵也很有手腕,可惜,是個戀愛腦。
“她的努力很見成效,那個渣男仍然喜歡她,愛她,但,到底還是敵不過傳宗接代的念想,所以他選擇兩頭都要。外麵的女人替他生兒育女,家裡的老婆貌美如花,想必,所有知情人都很羨慕他。”
一個沒有生理期,想睡就睡的美女,是領了證的合法關係,還對他卑躬屈膝有求必應,關鍵是很有腦子,可以在事業上幫到他,想想就知道有多爽。
對於父母的過去,顧蘭溪提起來就滿是嘲諷與尖酸,但她到底沒有失了智,在陸南亭麵前什麼不著調的都講。
“阿爺阿嫲早就知道自己有了孫子,為了擁有更多孫子,立刻選擇配合我爸裝病,老兩口都病了,又帶著還不會走路的我,我媽沒法,隻能回老家來,照顧我的同時,替我爸儘孝。
“但我媽並不傻,察覺不對之後,立刻領著老兩口上最好的醫院,有病沒病,自然一目了然。
“裝病被拆穿,我媽毫不留情扔下我就走,連夜趕回去,果然把甜甜蜜蜜的一家三口抓了個正著。”
這些事都是顧蘭溪大一些了,聽阿嫲跟人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
阿嫲床頭有個紅色的座機電話,大部分時候都鎖在一個棕色的木頭箱子裡。
鎖起來的時候,隻能拿起話筒,卻摸不到按鍵。
那根長長的、卷卷的電話線,可以輕鬆的扯到床上,阿嫲平日裡閒著沒事,經常靠在床頭,和她無話不談的老姐妹煲電話粥。
一邊心疼電話費,一邊哇啦哇啦的說,十分鐘起碼要說八回“收線啦收線啦”,結果常常一個小時過去還在講。
她小時候隻要聽到電話聲響,不管在乾什麼,都會立刻跑過去。
因為她盼著爸媽給家裡打電話,若他們心情好,或許就會跟她說說話。
剛開始阿嫲總以為她還小,講電話從不避著她,卻不知她打小就和彆的孩子不一樣。
因為小時候聽到了很多了不得的東西,等她慢慢長大了,哪怕不再期待爸媽的電話,阿嫲打電話的時候也不許她在場,她還是會想方設法的偷聽。
但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就不適合拿出來講了。
“那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我還小,沒人跟我說,我也隻能從彆人的話裡猜。她和小三母子應該鬥得很厲害。在我小學二年級那年,不小心聽到我阿嫲哭著接我爸爸的電話,說是那個私生子精神出了問題,鬨著要跳樓,小三肚子裡成型的男嬰也掉了。我阿爺阿嫲本就不喜歡我,從那以後,幾乎把我當成仇人。我明知道這是遷怒,卻隻能被動承受。”
七八歲的年紀,成天吃不飽,天涼了沒有厚衣服可以穿,下雨了,也不會有人來學校給她送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