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5月24日。貴州省六盤水市六枝特區古鎮郎岱。
雨後初晴,陽光溫暖。栽秧剛“上坎”,正值集日,四山八嶺的農民們,絡繹不絕湧向城裡。北門外的集市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叫賣聲,爭吵聲,不絕於耳。
“二妹,你幫我看一下攤子。”場壩中間,一個賣碎布的地攤前,中等身材,眉清目秀,下巴上有顆碎米粒兒大黑痣的劉應秀,向站在身旁的妹妹劉應芬說,“我這兩天感冒了,去找點開水吃點藥。”
“好,姐,你去吧,”二十來歲的妹妹滿口答應。
劉應秀離開碎布攤,擠出密不透風的人牆,來到郎岱鎮醫院附近的姑父付玉忠家,找水吃藥。
姑父和姑母都趕集去了,隻有5歲的女兒老五看家。她徑直走到堂屋裡的方桌前,拎起暖瓶,倒了一杯開水,從口袋裡摸出幾片感冒靈。
“小六妹劉應秀的乳名,你這個騷婆娘,老子默倒你跑脫了呢。”背後突然響起罵聲。
劉應秀轉身一看,隻見丈夫楊發虎帶著幾個人衝進屋裡,將她團團圍住。劉應秀一看這陣勢,便聲音發抖,小腿肚直打顫。
“你要乾哪樣?”
“啪!”楊發虎抬手就是一巴掌,“乾哪樣,跟老子回家。”
“走!”其他的人隨聲喊叫。
“我不去!”劉應秀捂著臉不肯挪窩。
“走!不走就拖起走!”楊發虎的妹夫李開奉大聲吼叫。
這夥人強行將劉應秀從付家拉出來,推推搡搡,來到西門外。
劉應秀看無法脫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快走!”李開奉的弟弟李開貴大聲說,“不走就打死這狗婆娘!”
“打!”
李開貴話音未落,早已手癢的“打手”們蜂擁而上,一頓拳打腳踢,頃刻間便將劉應秀打得口鼻流血,趴在地上。
這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了一二百人,把小巷子堵得水泄不通,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吭聲。
一個姓李的婦女實在看不下去,說:“不要打嘛!有話好好講。”
“有哪樣好講的。”李開貴高聲說,“這狗婆娘是拐人賣的。”
一聽是拐人賣的,這婦女便不吭聲了。
楊發虎看劉應秀倒在地上,確實走不動了,便一把拎住劉應秀的雙腳,像拖死狗似的倒著拖了五六百米,來到西大街黑神廟。楊發虎拖著劉應秀在地上跑,李開奉還覺得不解恨,取下秤杆上的秤砣,擂鼓般在劉應秀身上捶打。
到了黑神廟,楊發虎實在拖不動了,便讓李開奉去找向老二的馬車。
“兄弟,”李開奉來到馬車夫向老二家,說,“幫我們拖個騙子去野鴨塘。”
“片子?”正在吃晌午飯的向老二以為是電影片子,隨口答道,“可以,20元錢。”
經過一陣討價還價,講定車費10元。向老二趕著馬車來到黑神廟一看,原來是一個半死不活的婆娘,便反悔了。
“不是講的拉片子嗎?”向老二直冒火,“咋是拉這麼個婆娘?”
“你到底乾不乾?”李開奉敞開衣襟,露出彆在褲帶上的匕首。
向老二一看這架勢,虛火了,“不過,再加幾塊錢。”
“多少?”
“30元。”
“好了,兄弟,彆扯拐了。就算幫我哥子的忙。”李開奉嘻嘻一笑,打著哈哈說,“這樣吧,12塊錢,圖個吉利。”
“這……”向老二猶豫不決。
楊發虎怕把事情弄僵了,連忙打圓場說:“好了,另外再給你一塊二角錢,買塊紅布給馬掛紅。”
“行!”向老二認了。
於是,李開奉解下劉應秀的鞋帶,拴住她的兩個大腳趾和兩個大拇指。然後,楊發虎和李開奉一人抬腳,一人拎頭,將昏迷不醒的劉應秀扔到馬車上。
一路上,李開奉坐在劉應秀的肚子上,李開貴坐在腳上,楊發榮坐在胸口上。楊發虎怕弄臟他那條嶄新的藍卡嘰布褲子,便將劉應秀的頭發扯散開來,墊著屁股,坐在馬車的車廂板上……
馬車沿著彎彎拐拐的鄉村公路,搖搖晃晃地走了4公裡,來到野鴨塘對麵的貓貓衝。
這時,太陽偏西了。
因為村裡不通公路,馬車隻得停了下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劉應秀從昏迷中蘇醒了,又哭又嚷,死也不下車。李開奉怔了一會兒,突然眉頭一皺,與楊發虎耳語一番後,急匆匆地跑到楊發虎家裡,弄來一根棕繩和一根杠子。然後,將劉應秀攔腰拴住,套在杠子上,像抬死豬一樣抬了回去……
掛在山巔上的一輪血紅的夕陽,似乎不忍目睹這不堪入目的一幕,兩眼一閉,一頭紮進大山背後。
霎時間,濃濃的暮靄便把山村淹沒了。
抓到了劉應秀,楊家闔家歡喜。雖然家境貧困,楊發虎還是咬著牙出了點血,割了幾斤肉,打了兩斤苞穀酒,準備好好慶賀一番。頭上包著黑紗帕的年過花甲的楊發虎的父親楊啟華,一邊咂著葉子煙,一邊捋著山羊胡子,一個勁地喊:“抓到了,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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