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霽做好了和螟蛉鬼王怒打一架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所有的守衛都似乎瞎了一般看不見裴長霽,裴長霽順暢無阻地來到了地牢深處,看見了那個被縮著四肢,垂著頭生機微弱的人。
說是人,其實也不太準確了,他身上被折磨得隻剩血和骨頭了,裴長霽看了一眼就有些嫌棄地挪開了目光,不再看他,開門見山道:“落敞的鬼奴契呢?交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
前鬼主似乎是想張口說什麼,可是他一張口,卻隻能發出嘶啞的啊啊聲。
裴長霽皺眉。
忽地,前鬼主不知透過裴長霽看見了什麼,神情變為極度驚恐,渾身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裴長霽臉色微變,就要回過頭去,瞳孔瞬間縮成獸瞳細長的一條,修長圓潤的手瞬間指甲暴長,部分獸化的尖銳獸爪猛然向身後人的喉嚨刮去。
可是當他看清身後人的麵容之時,幾乎擦過那人喉嚨的鋒銳獸甲卻硬生生刹停下來,噗地一聲收了回去。
裴長霽怪叫:“走到彆人身後的時候能不能搞出點聲響出來,萬一真傷到你了怎麼辦?”
落敞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為了抓狡猾的狐狸布局許久,如今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怎麼會在乎這點小小傷:“反正都是鬼,大不了再死一次。”
地牢深處從四麵八方射出幾條成年人手腕粗的鐵鏈,鎖住了裴長霽的四肢和脖頸,徹底將他壓製在了原地,半點修為都動彈不得。
地牢防衛最是森嚴,若是一隻小小的斷尾狐,大概連螟蛉鬼蜮的門都進不來。
他的小狐狸,大概不簡單。
裴長霽體內修為被鎖住,他看了看鎖住四肢的鐵鏈,又看了看麵前周身鬼火繚繞的落敞,深沉地思考了半晌,忽地頓悟。
他再次做好了和螟蛉鬼王在床上怒打一架的準備。
裴長霽喜滋滋地想湊過去親落敞,被落敞捏住兩側臉頰無情定住,然後就被一股強勢的氣息逼回了五尾白狐的真身。
落敞接住掉在他懷裡哼哼唧唧撒潑打滾刨爪嚶聲的毛茸狐狸,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太了解裴長霽了,一如裴長霽了解他。
裴長霽一定會想辦法徹底斬斷他的鬼奴契,為此可以忽略一切足以令他警覺的異樣,比如一個小小鬼奴究竟是怎麼安然無恙地掙脫鬼奴契逃出來的,再用點無傷大雅的小手段把他留在玄天宗,獨自一人深入螟蛉鬼蜮。
既是為了不讓他涉險,也是為了不讓他發現身份。
裴長霽當年將他鎖在宮殿裡各種強迫他時,大概想不到多年以前那個病弱青年其實記得自己在瀕死之前劃開手腕,用最後幾捧鮮活溫熱的血喂活的那隻重傷狐狸。
他也沒有想到,多年以後的第一次見麵,裴長霽居然還能第一眼就認出鬼氣森森的他,然後不聲不響地把他擄了回去,半句廢話都沒說,真刀實槍地直接開乾。
但凡這隻狐狸長點嘴呢。他們也不至於糾纏互相傷害這麼久才各自明白對方的心意。
晏來歸不用上外門弟子的課,加上殊靈每天忙得很,似乎也沒有真的要教他什麼修真知識或是要他天不亮起來練劍的意思,所以晏來歸每天過得那真是滋潤極了。
如今他跟著麵色不愉的殊靈回了淮落峰,主要是殊靈拽著他不鬆手,晏來歸也沒有反抗,因而半推半就地就這樣了。
淮落峰是屬於殊靈一個人的地盤,把他在外麵天天招人惦記的小徒弟帶回淮落峰,就和把心愛的獵物叼回屬於自己的安全小窩裡麵一樣,能讓他十分有安全感。
他決定了,不讓晏來歸放心頭血,也不是非得他不回來吃飯這一條路,他還能時時刻刻跟在晏來歸身邊,盯著晏來歸不讓他放。
殊靈有時候真恨自己腦子轉不過來,蠢死了,這都想不起來。
見殊靈緊鎖的眉頭終於舒緩了一點,晏來歸察言觀色著,小聲說道:“師尊,您忙完了?今晚還在峰裡用飯嗎?”
然後晏來歸對上了殊靈冷嗖嗖的,甚至還帶了點譴責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還放?他好容易回來一趟不走了,他小徒弟見他的第一麵卻還惦記著給他放血呢?
“……”晏來歸乾巴巴道,“好的,好的。不用了。”
當晚,晏來歸又夢到了上次非禮他的冰塊。
也不知怎的,這次夢境真實得過分,他夢見自己好像被塞在了一片漆黑的狹小空間裡,他伸手摸索片刻,在那一刻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隻覺得自己好像又夢見了之前夢中那個又軟又燙的烤爐,一時之間新奇又恍惚。
然而烤爐似乎很生氣,不僅用鐵鏈捆住他的雙手不肯讓他動彈,還在他後頸咬了好幾口,晏來歸微微吃痛,卻動彈不得,然後聽見冷笑著罵他:“再敢放血試試?”
晏來歸:“……”
蒼天,現在的爐子都會咬人罵人強製人了嗎!
晏來歸次日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抬手摸了摸後頸,可是後頸卻並沒有任何的傷口或痕跡,晏來歸不由得心下納悶。
怪真實的。居然真是夢啊。
正思索間,就見寢殿被人推開門,殊靈抬手丟了什麼東西過來,晏來歸嚇了一跳,下意識伸手接著。
鏡懸劍在他手心裡跳了跳,歡快地用劍柄蹭了蹭晏來歸的掌心。
殊靈微仰下巴,道:“三日後新入門的弟子都會參加一場試煉大會,你去的時候必須把鏡懸帶上,不準卸下來。”
他看哪個不長眼的還敢逮著晏來歸撬,他早已跟鏡懸囑托好了,來一個削一個,半點情麵都不必留。
晏來歸:“???”
不是,師尊,這可是神器啊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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