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崎嶇的小道上有個男人挑著一擔東西疾走,一陣風吹來,男人打了個寒顫,快走幾步,想要走快點,讓身子暖和起來好抵抗寒冷。
此時是冬天,大大小小的山上一片蕭條之色,男人太過著急,一步邁空,整個人一頭栽倒。
溫雲起睜開眼睛時,第一個感覺是冷,然後發現臉上特彆痛,伸手一摸,滿手殷紅。
他好半晌才勉強起身,先看到了路旁翻倒的擔子,全都是些針頭線腦和油鹽醬醋。
有些油鹽醬醋打翻在地,撿是撿不起來了。
周圍一片荒蕪,大大小小的石頭墊成的小道特彆崎嶇,左邊是斜坡,右邊是一片山崖。也就是運氣好,若不然,從這裡滾下去,哪裡還有命在?
溫雲起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這擔子也不屬於他,但這周圍隻有他一個人。
他正覺得疑惑,腦子裡忽然塞了許多東西。
“願意幫枉死之人討個公道嗎?”
溫雲起當然願意,更彆提積攢了足夠的功德後,他還能複活為自己報仇。
四下無人,溫雲起掐了一把,自己確定不是做夢後,很快鎮定下來,將地上的擔子整理了一下,找了個背風處閉上眼睛。
原身林大力,出身在梁國一個偏遠的小鎮上,他家中兄弟太多,爹娘完全顧不上他,平時忙著賺錢養家。
林大力以為不得爹娘照顧,平時吃不飽穿不暖已經很慘。不成想沒有最慘,隻有更慘,他五歲那年,父親幫人乾活時被一塊磚砸在頭上,當場就沒了命。他母親連續乾了幾天的活,得知此事時一頭栽倒,整個人偏癱,再也下不來床。
那時他大哥十三歲,二姐十二歲,三哥四哥九歲。
他是家中老五,年紀最小,根本幫不上忙。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兄弟姐妹各找各的出路。三哥四哥跟著一個走街串巷的老手藝人進了城,大哥和二姐將偏癱的母親照顧了十年,累到心力交瘁,彼時大哥二十有三,卻還沒成親,二姐嫁了人卻因為時常回娘家照顧母親被婆家不喜。母親後來是自己絕食而亡。
給母親辦完了喪事,大哥林大春娶了個帶女兒的寡婦進門。
寡婦不要聘禮,唯一的要求就是家中隻能住他們一家三口,旁人不能留下。
林大力不想讓大哥為難,錯過了這個寡婦,林大春想再娶會很難。那年他十五歲,為自己找了個家。
他跑到了離鎮上最近的小河村做了上門女婿。
小河村白家是外地搬來的一戶人家,都說人離鄉賤,白家初到,難免被人欺負。白滿平娶了小河村裡吳家的姑娘,這才在村裡立足。
隻是,吳氏過門後,連生了六個閨女,一直生到半身不遂,還是沒能為白家留個後。白滿平倒是想要兒子傳宗接代,但他一個外地人,能在村裡不被人欺負全靠嶽家,他不敢找其他女人生孩子。
隨著吳氏癱在床上,白滿平再不甘心,也隻能打消繼續生孩子的念頭,轉而給大女兒招贅婿。
大女兒白桃十六歲,比林大力還大一歲,底下的妹妹是十四歲十二歲十歲,每兩年就一個妹妹。
林大力進門後,真的成了全家的老黃牛,家裡家外的事情一把抓,用白滿平的話說,男人辛苦些不要緊,姑娘家就該嬌養著。但他自己卻不怎麼乾活,這話隻針對林大力。
家裡的花銷很大,隻憑著種地根本養不活一家子,更彆提還要為吳氏請醫問藥。農忙時林大力在家乾活,農閒了就四處找短工,後來做了賣貨郎,有空就挑著擔子到處轉,彆人一雙鞋穿一兩個月,他一雙鞋最多十天就破了。
明明是因為走了太多路才這麼費鞋,落在白滿平口中,就是女婿又懶又饞還費衣費鞋,總之,他口中的林大力就沒有任何優點。
早在決定做上門女婿之前,林大力就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反正就是這條命,乾不死就往死裡乾,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成親一年,白桃有了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來了一個女兒。
彼時已經人到中年的白滿平很是失望,想要讓女兒繼續生孩子。
但白桃有些傷著了身子,大夫說需要養上三兩年才能生第二個孩子,結果兩年後她上山乾活時,直接從最高的白泥崖上滾了下去。當時二妹白婷兒親眼所見,想救救不回,哭哭啼啼回到家。
白吳兩家請了村裡人出麵救人,可是山崖太高,那底下人跡罕至,那些采藥的藥農和打獵的獵戶都不敢去。據說山崖底下的林子裡瘴氣橫行,隻見有人進,不見有人出,去那林子,幾乎是十死無生。
兩家再不想承認,也知道白桃救不回了。
彼時林大力已經十八,去哪兒都能討口飯吃。當初急吼吼搬來白家,主要是不想阻擋了大哥的姻緣。
才剛剛兩歲的女兒勉強會說話,她說想要和祖父母住在一起,求他不要走……他可以不管白家人,但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女兒。
他自己就是從小沒有長輩照顧,知道沒爹娘的孩子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