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是那樣蒼白,心臟在胸膛裡跳動得不尋常,虛弱無比,仿佛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聞無欺偏頭朝著桌上看了一眼,侍女端上來的飯菜平平無奇,有清淡如蒸魚,也有口味重的醬肉,他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塊醬肉。
“嘗嘗?”
隗喜抬頭,正好對上聞無欺的眼睛。
怎麼形容他的眼睛呢?
沒有了溫潤的偽裝,那漆黑的眼睛空洞洞的,似漠然,又似沉淵平靜,一如他黑色的靈魂,但配上聞如玉漂亮的眼睛,隻要他的眼尾稍稍有點弧度,便顯得可親。
她拿起筷子夾起來吃了,修仙第一氏族的廚房做給家主的飯食,自然是美味的,精致而恰到好處的口味。
可是隗喜細細品味著,好像沒有聞如玉在隨便一處山洞裡烤糊了帶著點焦味的野兔肉或是隨便什麼肉好吃。
——“小喜,好不好吃?”
——“好吃呀,焦焦的口感我最喜歡了。”
“如何?”聞無欺低頭嗅著幾乎在他懷裡的人的香氣。
他明明不是聞如玉了,卻要做出這種親昵的情態,看來他也要和她一樣,假裝是從前的那個聞如玉與她關係如初。
隗喜不在意為什麼他想這麼做。
她看他一眼,臉上是回憶的淺笑,輕聲說:“比不上你親手做的。”
說這話時,她努力將聞無欺當做聞如玉,這樣才能自如地說出話來。
醬肉的口味太重了,味蕾最後感受到的是辣味,說話時應該是有空氣進了氣管,隗喜嗆咳了一下,隨即喉嚨裡的癢意就忍不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隗喜一下子咳得直不起腰來,虛弱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她勉強抓著桌子撐住,但下一瞬垂下眼,歪向聞無欺。
他沒吭聲,也沒拒絕,攬住了她。
這幾年努力修煉在體內攢的靈力在疲憊與“醉氧反應”之下杯水車薪,無法快速修補她破破爛爛的身體。
隗喜感覺到後背心處溫暖的靈力緩緩湧入,包裹著她脆弱得仿佛會在劇烈咳嗽下停止跳動的心臟,溫暖的水流一般撫慰著,令她從心臟開始放鬆舒緩下來。
這其實對她來說是很親密的事情,比起擁抱來說更親密。
隗喜的咳嗽逐漸平息下來,劇烈起伏的心口也在一點點恢複平靜,大口喘氣的唇瓣也不再顫抖,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慢慢恢複了蒼白。
聞無欺摟著她,距離近得隻要低頭唇瓣就會碰到她的額頭。
“再多吃一點。”
吃這樣少,怪不得抱起來都沒幾兩重。
隗喜應了一聲,當然要吃,不吃東西會讓她更加虛弱。
聞無欺盛了一碗雞湯給她,隗喜喝了,很是鮮美,他又給她夾了一塊魚肉,腹部沒有刺的肉,入口即化,最後吃了碗裡的幾口米飯,她就再也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
他看了一眼她的碗,顯然為她這樣的食量感到不滿。
那一瞬間擰起的眉頭,俊美臉上一閃而逝的情緒,竟然又讓隗喜想起了聞如玉,少年總是純澈天真的,不滿時會擰起眉來,看著她說:“小喜,你吃得太少了,多吃點,長點肉。”
隗喜唇角揚起笑,讓自己沉浸在那種回憶的情緒裡,無視聞無欺不滿的麵容,道:“我真的吃飽了。”
聞無欺平靜的眼睛下好像什麼都沒有,又似乎藏著什麼。
隗喜當然知道為什麼,他去九蓮台修煉,身體滾燙得能煮熟雞蛋。
主殿的臥室裡沒有多一張床或是小榻,不知道有沒有一間空的收拾好的偏殿……現在用過飯了,正常人該洗漱沐浴了。
她的懷裡還有那本《慈悲》,聞無欺偷窺到了一切,但他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說是不在意她修煉?還是篤定她沒辦法修煉?
“今晚我睡哪裡呢?”隗喜歪頭,抿唇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視線朝內寢掃了一下。
聞無欺的呼吸緩了下來,低頭看著她。
他想起了今天在玄樓,她對著聞崇錦淺笑的模樣,仿佛也聞到了她身上那一絲淺淡的彆人的氣息。
聞無欺翕動了下鼻子,看著她彎唇:“你想和我睡麼,隗喜?”
隗喜能感覺到他專注盯著她的目光。
她的名字從他嘴裡第一次出現,吞吐很慢的音調,似纏綿溫柔,又仿佛平靜無波。
雖然隗喜貪戀聞如玉的身體,但還沒做好真的和這藏在他身體裡的黑暗靈魂發生肉、體關係。
他這句問題是在確認她是否願意與他雙修……不,是泄、欲。
這個詞比較適合聞無欺的狀態。
他隻是需要有個人能排解他修煉帶來的燥熱身體。
隗喜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鐘離櫻,這個黑色的靈魂用聞如玉的身體和鐘離櫻糾纏了一晚上。
儘管這是聞如玉的身體,但她心裡還是不舒服,難受、排斥。
隗喜在心中暗暗吸氣,呼氣。
“你記起來我們曾經所有的記憶了嗎?”她忽然小聲問道,做出靦腆又期待的模樣。
聞無欺立刻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烏濃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緊挨著她的身體沒有挪開,他低頭看著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春水般的眉眼,平生多了些柔情繾綣,“就隻是睡覺,我不會親你,不會伸舌頭,也不會擠進你的身體裡。”
他說得那樣直白,又隱藏深意,隗喜蒼白的臉有一瞬間升溫。
她的心口快速起伏了起來,僵硬住的臉瑩白,卻染上了紅暈,金色的燭火照著她,清晰可見的慌張。
聞無欺平靜地看著她,心想,他還什麼都沒做。
明明是她在勾引他啊。
隗喜餘光察覺到什麼,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他的衣擺。
聞氏的功法……她很懷疑他真的能隻是睡覺嗎?聞無欺又沒有聞如玉的克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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