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為楊寶丹插上珠釵,手法有些笨拙。
說來也好笑,自小練刀,切瓜砍菜乾脆利落都不帶手抖的何肆,可在女掌櫃的教導下,給楊寶丹簪個發笄卻是笨手笨腳。
畢竟練刀是常事,給女孩子戴發簪卻不是,是第一次。
二人出了首飾鋪,楊寶丹沒有打算再逛集市,而是問道:“今天買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我們帶著上路也不方便吧。”
買都買了,何肆也沒理由再說些“逆耳忠言”,隻是笑道:“不多的,大姐頭選的也不過就是些衣裳吃食,幾乎都是必要之物。”
楊寶丹對於何肆的回答很是受用,她晃了晃腦袋,有些滿意自己發型,問道:“小老弟,你還給幾個人買過簪子啊?”
何肆想了想,如實道:“算起來應該是兩個。”
楊寶丹聞言臉色微變,卻是馬上又扯出笑臉,“嗯?都是誰啊?”
何肆回答:“一個是我姐,還有一個少年,我弄壞了他的簪子,最後賠錢給他的,也算是給他買簪子了吧。”
“男的?”楊寶丹的眼神有些古怪,心想“他不會是有斷袖之癖吧?”
何肆點點頭,並不遮掩地說道:“就是你也知道的象姑,他叫草福,為人挺很好。”
楊寶丹卻是鬆了口氣,象姑還算可以接受,至少證明何肆還是喜歡女子樣貌的,不是那種拜契兄、認契弟的。
在江南道的南越之地,酷重男色,習尚成俗,無論貴賤妍媸,各以其類相結,同吃同睡,維係衾裯之好。
不過斷袖之癖也不是什麼大事,自己不也偶爾和小玉兒磨鏡嗎?
楊寶丹有些開心,除了何肆的姐姐和一個小象姑,自己就是第一個收到他簪子的女子了。
何肆不明白楊寶丹這突然的喜悅是因何而來,隻是想著今天是楊寶丹的生辰,需得吃好些,便問道:“大姐頭,我們去吃點好的?”
“好啊。”其實楊寶丹並不餓,一趟集市下來,她吃了不少小食,但對於吃貨來說,就是飽了還能吃兩口。
街肆旁,一條小弄堂裡,小乞兒對著一個駝背漢子說道:“雞爺,就是這兩個人,他們身上至少有上百兩銀子。而且這兩人麵生得很,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好宰!那個小子倒是膽大,還佩著刀呢,他剛才抓我的胳膊的時候,手上有些老繭,但是力氣不大,指節也不凸出,不知道是不是個練家子。”
駝背男子看了一眼何肆與楊寶丹,罵道:“練家子個屁!外練功夫沒看出來,內練氣機也是沒有半點兒,隨便一句殺孽太過就給你嚇唬住了?”
小乞兒訕笑道:“哪能啊,我們這些混插的,哪個不是餓脫相的?也就隻能乾些偷雞摸狗的小事了,真要明搶,還是雞爺您術業有專攻。”
被稱作雞爺的男子擺擺手,像是驅趕蒼蠅道:“行了行了,這沒你什麼事了,滾吧。”
小乞兒直接離開,也不敢提什麼分潤一事,這位爺若是賺的盆滿缽滿了,分潤些微也是撐死他,要是隻得一錢半子的,即便二一添作五,也就那麼回事,他這個踩盤子的還要承受無妄之災。
小乞兒名叫滿撲,是個有財氣的名字,倒過來讀就是撲滿,所謂撲滿者,以土為器,以蓄錢具,其有入竅而無出竅,滿則撲之。
說白了就是錢罐子,差幾等的聚寶盆。
滿撲傳遞消息的這位,名叫姬粗,諢名雞爺,也算是此縣一霸。
有膽將雞鳴狗盜之事由暗轉明之人,自然有幾把刷子,雞爺年輕時也是投師學藝了十幾個幫派武館,可謂走南闖北,上山打虎,下海捉鱉,奇人一個。
若要說雞爺的武功有多高,就是他一身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的外功,幾乎是刀槍不入,尤其是雞爺背後那個大羅鍋,任你刀削斧剁,都能卷刃冒火星的。
其實年輕時候的雞爺也是個美風姿,少倜儻的九尺男兒,可惜是有一日遇到了街頭賣藝的武把式,不是那種高雅的蘭子弄劍,也不是戲法的魚龍曼延,而是最最粗俗的胸口碎大石,銀槍刺咽喉,赤手進油鍋,單手劈磚頭,蒙眼扔飛鏢。
下裡巴人,卻是足夠勾人眼球,圍觀叫好者數不勝數,人場錢場都到了。
武人相重,藝人相賤,雞爺頓時就起了狎侮的心思,正巧那賣藝人進行到單手劈磚頭的節目。
自信地叫看客遞隨意找來磚頭,不管是糯米漿還是石鑿磚,都是一下劈斷。
有稚童抱來一塊泥磚,那賣藝人將其握在手中一下捏碎。
雞爺見狀退出了人群,去到一處秋浦,從淺水中打撈出一塊飛蝗石。
飛蝗石圓潤光滑,沒有棱角,質地極其堅硬,是武林中人常用的一種暗器,擲出的石塊像飛在空中的蝗蟲一樣,故名飛蝗石。
再次返回人群的雞爺將飛蝗石遞給賣藝人,並且拿出一吊錢,笑道:“你要是能把這石頭捏碎了,這吊子錢就是你的了。”
圍觀之人起哄下,賣藝人無奈接過了飛蝗石,攥在手中,幾番運勁,漲紅了臉,卻是不能奈何這塊小小石頭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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