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之中,下人奉上了茶。
老趙這個坐左下第二位的老仆卻是不講規矩,先呷了一口,將茶盞一放,直勾勾盯著黃皆,言語半點兒不客氣,試探道:“老黃啊……你的氣息很熟悉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黃皆麵皮微微抽搐,尊貴如堂堂越王世子殿下也心甘情願稱呼他一聲“黃老”,眼前這個一口豁牙的老東西怎麼敢這麼叫自己?
不過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楊氏鏢局,除了坐主桌的總鏢頭實力略微差遜一些,另外兩個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厲害,叫他也看不透。
自己孤身前來的底氣卻是消散不少,楊延讚暫且不論,那個老趙,他是交手過一次的,折損了他比飛劍還要珍貴的一枚飛針“清淨”。
那是他六枚飛針瞬息、彈指、刹那、六德、虛空、清淨中最小的一枚,也是最為鋒銳無形的一枚。
黃皆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今日是第一次見。”
老趙哈哈道:“那就是一見如故啊,要不咱們拜個把兄弟吧?”
黃皆不接他的話,隻是朝著主座的楊元魁說道:“楊總鏢頭,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詢。”
楊元魁不卑不亢點頭道:“黃兄但說無妨。”
黃皆開門見山道:“楊總鏢頭此前是否護過一趟鏢?是送一個女子前往廣陵?”
楊元魁點點頭,“是的。”
黃皆又問道:“你可知那女子是誰?”
楊元魁淡然道:“她自稱是廣陵朱家二房的庶女,名叫朱黛。”
黃皆點了點頭,這個楊元魁倒是一如江湖傳言中的那般剛直不阿,“總鏢頭那次走鏢還可順利?”
楊元魁笑著點點頭,“一路順遂。”
“那你這手?”
老趙眉頭微皺,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女子講究一個惡其見膚也,隻要不是風月場合的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即使伏天,也不能穿葛紗。
故此朱黛背上天生一龍一象之事,所知者寥寥無幾,估計也就隻有二房幾位至親和朱黛的貼身丫鬟知曉,況且現在朱黛已經送到廣陵道了,朱家號稱半城朱邸,手眼通天,還能丟了人不成?
越王世子陳祖炎知道這事,隻可能朱家內部與之通氣了。
那不就也皆大歡喜了?獻上朱黛,之後大被同眠,美滋滋兒!
還來找楊氏的不痛快做什麼?
故而隻有一個可能最經得起推敲,那就朱家之中已經有人與越王世子已經通同一氣,可身為應夢之人的朱黛卻真不見了。
倒是不怕若真刨根問底起來,他們楊氏鏢局自然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此中隱秘的,隻是做生意而已。
七百兩黃金的鏢利呢,換成了票號,已經上交小半數給縣太爺吳國明了,百兩小錢他還能端著推脫一二,這幾千兩的票號送上門,他有那個姿態敢說一句不收?
楊家如此以德報怨,倒是叫那吳國明都赧顏自己為朱家站場做了惡人。
這還是楊延讚的提議,反正到時候若有什麼明槍暗箭的,總要把這個平日裡收了楊家不少好處關鍵時刻卻像牆頭草一樣毅然倒向朱家並且落井下石的縣太爺拖下水,這回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好拿的,燙手。
楊元魁揚了揚右臂殘肢,半邊袖中空蕩蕩的,打了個結,不以為意道:“這是我回來的時候招了歹人襲殺,沒了一條右臂,與走鏢無關。”
黃皆裝模作樣歎息一聲,“聽聞楊總鏢頭年輕時刀拳兩偏長,號稱神拳無敵楊一刀,可惜了,現在隻剩一條手臂,以後對敵,出拳出刀不能隨心了,當真可惜。”
楊元魁並不動怒,反倒豁然一笑,“也好,以後可以專精刀法了。”
黃皆拱了拱手,“楊總鏢頭胸襟氣度,令人感佩。”
之後楊元魁卻是出人意料的沒有再自謙什麼,甚至沒有接話。
這叫黃皆有些冷場的尷尬。
老趙適時問道:“老黃啊,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黃皆不理他,端起茶盞呷了一口,稱讚道:“嗯……不錯,明前的龍井,香馥若蘭,沁人心脾。”
楊延讚糾正道:“是明後的,穀雨前茶,明前茶已經喝光了,招待不周。”
黃皆放下茶盞,哈哈兩聲,不尷不尬。
老趙不留情麵,直接捧腹大笑,“老黃啊,你就一個粗人,你裝什麼雅呢?”
楊延讚斥責:“老趙,不得無禮。”
“是,老爺。”老趙不說話了,心裡卻想著等會兒要好好教訓一頓這個兔崽子。
這師徒倆一個應該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叫黃皆如同吃了一隻臭蒼蠅。
這惡客不請自來,肆言無忌,還要他們奴顏媚骨?
這得多大臉啊,又不是陳祖炎親臨。
黃皆養氣功夫不錯,很快又是恢複笑意,問道:“不知寶丹小姐可在家中?”
此言一出,堂中楊家三人齊齊皺起了眉。
凡人的三人成虎,不過眾口鑠金,武人氣勢上的三人成虎,卻叫黃皆麵上笑意再也不複,這三人成掎角之勢,氣機隱隱勾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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