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玉微微頷首,又是繼續運轉氣機,這次不隻是頭顱雙目刺痛,渾身都是異常痛苦。劉傳玉算是經曆過一次破後而立,他之前的一身筋脈與北狄息長川交手時寸斷,之後放手一搏,續脈經大成,將渾身經脈接續。
不亞於經受一場由內而外的梳刑,此刻的齊柔,雖然不會經曆如他那般可怖的痛楚,但對於她孱弱的經脈而言,氣機流轉之間,也無甚差異了。
齊柔卻是一言不發,也不出聲,不想叫家人擔心。
劉傳玉倒是欽佩這個柔軟卻堅韌的女子,他提醒道:“接下來還會更疼一些,且要忍耐。”
何肆體會過氣機灌入的痛楚,雖然心疼母親,卻是無法代其受罪,隻能不露出些凝重的神色,他站起身來扶起父親何三水,又是拉扯起兩個姐姐。
一家人的眼神卻始終盯著齊柔,何肆能感知到,劉傳玉的氣機在母親體內流轉。
武俠小說中常有借由絕世高手打通任督二脈的情節,任脈主血,為陰脈之海;督脈主氣,為陽脈之海。任督二脈一旦被貫通,武功即突飛猛進。
可那不過是奇經八脈中的兩條,武人若是想要成為小宗師,打通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便是先決條件,一些高深的武道秘術,都得另辟蹊徑,人身百脈,總要開辟幾條,才能使氣機瞬息流傳,而非迂回。
何肆每一次施展斫伐剩技,都是一場對內斫伐,氣機已經不是彆道奇行可以概括,好在有了陰血錄和透骨圖可以供他捷徑窘步。
劉傳玉此刻引導氣機在齊柔體內按照續脈經的方式運行,可絕非那打通任督二脈之難可比,難得不是打通,而是不叫她疼死。
之前他在印合山用來折磨拷問那周赦鬥的手段,其實也是這般施為,隻是把徐徐貫通變成了瞬間撕裂而已,目的也是叫周赦鬥承受痛楚。
若是不管齊柔的死活,不在乎她會不會活活疼死,劉傳玉完全可以直接將她那對招子周圍所有的經脈撕裂,再用氣機接續一遍。
以他的境界,續脈經可不像溫玉勇身上的透骨圖,連痊愈舊傷都做不到。
又是無聲無息過了許久,屋中靜可聞針,隻有齊柔微弱的喘息聲不絕響徹於耳。
劉傳玉忽然開口,對著齊柔交代道:“現在開始要閉眼了,不能睜開。”
齊柔本就是閉眼的,隻覺艱難忍痛,用鼻子逼出一個“嗯”字。
劉傳玉又是對著何肆幾人問道:“家裡有羅嗎?”
“鑼?”何肆愣住,有些疑惑。
劉傳玉解釋道:“就綾羅綢緞的羅。”
這可把何肆問住了,綾羅綢緞不是就綾羅綢緞嗎?“羅”是什麼?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何家家境並不算如何優渥,綾、羅、綢、緞雖然都是“織”出來的料子,但經緯線的交疊關係卻大有不同,所謂羅,就是質地稀疏而又輕軟的絲織品,有紗空眼,輕薄透涼,適於製作夏季衣裳。
何花忽然開口問道:“是紗布嗎?”
劉傳玉點點頭,說道:“差不多,能稍稍透氣遮光的就行。”
一說紗布,何肆卻是知道了,可他離家許久,也不知道家中有沒有紗布,何花卻是一拊掌,立刻轉身去到了何肆的屋頭。
隻聽“撕拉”一聲,有布匹撕裂的聲音傳來,何肆恍然,何花一定是將他屋中木窗格柵中間的“夾紗”扯了下來。
果然何花帶著鬆綠色的紗布走了出來。
這東西以前精貴,被稱為軟煙羅,富人家用作以糊窗屜或作帳子的,後來就飛入尋常百姓家了。
何花走上前去,問道:“劉公公,這個可以嗎?”
劉傳玉轉頭看了一眼,三指搓了搓厚薄,剛好合適,“去用熱水燙一下,給你娘把眼睛纏上。”
何花又是依言照做,轉身去了廚房。
劉傳玉對齊柔說道:“你的眼睛失明太久了,受不了刺激,隻能先隔著這紗羅視物,慢慢適應起來,至少還需要三五個月時間調養。”
齊柔聞言心中激動,盲目了三十多年,真能重見天日,三五個月時間算得了什麼?
她忍耐著比生產之痛還要明顯數倍的疼痛,已經無法開口說出完整的句子了。
劉傳玉越是額頭微微冒汗,卻不是累的,而是耗費心血,他不是醫者,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殊為不易了。
但凡齊柔與何肆易地而處,他想要根治眼疾都是隨手一指的事情。
何肆能吃痛這事他已經見識過了,大不了先撕裂了經脈再接上。
現在的何肆甚至有些偏激地覺得吃痛一事習慣成自然,並不能彰顯什麼英雄氣概,隻能證明自己經受苦難多了些,是個倒黴蛋。
可母親齊柔卻不能是那倒黴蛋,她是天底下良心最好的人。
何花將紗布燙好之後,很快回來,在劉傳玉的交代下,折疊了一層,小心翼翼地給齊柔纏上眼睛,讓齊柔剛好可以透過紗布感知些微行色、顯色。
劉傳玉長舒了口氣,鬆開手一直點在齊柔額上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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