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聞言不啻驚雷,隻剩完整的二魄他可以理解,便是伏矢魄和非毒魄。
至於雀陰魄,距離完全化血也隻剩下百分之一。
可這二魂是怎麼回事?是哪一魂有缺了?
何肆懇求道:“求汪先生指點。”
汪靈潛卻是不答反問道:“你知道陰壽嗎?”
陰壽應該是指人死之後再陰司的壽數,便是投胎之前的一頓清醒時間,何肆一知半解不敢說懂,懇求道:“請汪先生解惑。”
汪靈潛解釋道:“人有三魂,天魂、地魂、人魂,又稱胎光、爽靈、幽精,人死之後,天魂歸天,地魂歸地,人魂留宿陰司一段時間,稱之為陰壽,過完陰壽才可以進入輪回台,這就是人間常說的,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何肆愣子原地沒有說話。
汪靈潛又說道:“你知道陰壽也並非天定嗎?”
何肆木然搖頭。
汪靈潛引經據典道:“為善事者,必享福報;積陰德者,子孫榮昌。不殄天物,不毀正教,善事也。救死扶傷,急人患難,無縱隱,賊陰德也。不作善事,不積陰德,則惡道無所不入矣!”
何肆一知半解,他有些悔恨,自己明明有過機會讀書,卻是沒有珍惜,那被他視之不見的開卷有益的學問,如今成了何肆恨少的東西,王夫子說過的那句“學不可以已。”時隔多年,像是一悶棍打在何肆身上,叫他明白什麼才是“人不學,不知義。”
(高中肄業的我,吃了沒文化的虧,還是希望大家能力所能及多讀些書,盛年不重來,少年且讀書。)
何肆說道:“汪先生,我沒有很懂。”
汪靈潛點了點頭,說道:“那我換句話說,你覺得你這劊子手出身,會是什麼積善之家嗎?”
何肆艱難搖頭,不提父親斬首百人,死在自己手上的性命也是不少了,怎麼可能是有福報的人家?
汪靈潛淡然道:“你本來就福緣淺薄,陰壽不過三年,不過現在看來,你要是入了某處地獄,或者三惡道,壽量倒是綿綿無期,卻不過是經受無儘的刑罰而已。”
何肆唇如抖篩,一語中的,他確有惡墮之兆。
汪靈潛這番深入淺出,終於是一言以敝道:“生死不過是含靈的流轉而已,從一個皮囊到另一個皮囊,你這具皮囊死了,便是顏麵如生,肉身不腐,再被塑成金身又如何?不還是死物嗎?”
何肆難以接受,“您的意思是,我已經死了?”
汪靈潛點了點頭,他的動作落在何肆眼裡,就像是一記勢大力沉的落錘,重重捶打在他心上。
何肆悚然,自己好像還真死過一次,被謫仙人王翡奪舍那次,自己最後墜入京越大瀆,本該是必死之局。
是宗海師傅以大神通強行把他拉入無色界第三層無所有處,給他了莫須有的三年時間用來推敲煉化臭肺魄。
之後將臭肺魄煉化大半,勉強達到踵息小長生的境界,以體內四肢百骸一口餘氣苟延性命,這才漂泊至江南越州千島湖。
被楊寶丹垂釣而起後,也是與死無異,被送去了賀縣城外的義莊,順理成章入了殮。
說起來,自己從棺材中醒來後,就再也無法蘊養氣機了,也就是那時起,催動霸道真解,惡墮便如影隨形了。
何肆心驚膽戰,雖然是青天白日,卻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他猶是不死心道:“汪先生,我確實是遇到過幾次死劫,但是也都算化險為夷了吧,您何出此言啊?”
汪靈潛冷哼一聲,“明知故問。”
何肆哆哆嗦嗦道:“那您可有破解之法?”
汪靈潛卻是斬釘截鐵道:“沒有,你死定了。”
何肆麵色倏然煞白。
兩人之間的對話,不傳六耳。
直到翻著咕嚕的壇子頭端上桌,汪靈潛似乎覺得吃人的嘴短,又是安慰道:“你也彆太緊張,人從出生之時起,便是在等死而已,不過是一個必定抵達的終點,有人事事不甘人後,因為有些事情是不爭不搶不搏就得不到的,可隻有死亡這件事,每個人都能做到,所以反倒不著急了,甚至千方百計的回避這件事情的到來。”
這句安慰沒有給到何肆一絲溫暖,倒像是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他打了個顫,冷到骨子裡去。
他有些委屈道:“可我不想死啊。”
汪靈潛卻道:“你現在不是沒死嗎?”
何肆徹底茫然了,問道:“汪先生,那依你之言,我到底是死是活?”
汪靈潛卻是打機鋒道:“殺人能活人,不傳之妙訣。”
這顯然是佛偈了,何肆忽然福至心靈,站起身來,恭敬行禮,“多謝汪先生指點迷津,小子沒齒難忘。”
汪靈潛擺擺手,“那就去吧,不用陪我了,剛好我一人吃飽,不用和你搶食。”
夥計在砂鍋裡撒了一把薺菜,端著最後一道菜上了桌子,二葷鋪上菜就是快,尤其是這些早就備好的砂鍋燉菜,不過第一次見到有人來二葷鋪一個炒菜都不點的,這四道菜,一點鍋氣都沒有,真不懂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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