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東境,浩渺無垠的大海之上。
黑雲壓境,似穹窿連合,白浪滾滾,使東海揚塵。
當世無敵的李且來與八百年前無敵的槍仙吳殳,好似天有二日,必然爭輝。
氣象對峙,翻墨塗鴉,隨手便是天地異相。
若是千裡之外的蝙蝠寺一戰與之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怕是一些餘波便能叫其中謫仙喪膽亡形。
兩人拳拳相對,沿岸觀戰之人這回是真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見風欲起而石燕飛,天將雨而商羊舞。
吳殳躋身一品神化境界——我無所能,因敵成體,如火作焰,如水生波。
整片海域都是為其所動,被其借勢,吳殳雙手之下摶風卷起水龍,四柱擎天,李且來一腳跺下,海水皆立。
四道猋風而起的倒掛龍瞬間被其以水洗水的氣象,彌散無形。
兩人各自後退,氣勢不減。
所謂得道多助,吳殳卻是個多助而得道之人,而李且來則是背離天意,應驗劫運而生。
兩人皆是足以超脫甕天的存在。
如神人鏖戰,咳唾半天落。
毀天滅地雖不至於,但若是劉景摶不緊盯著此處,還真能被其以點破麵,動搖這小小翁天之根基。
幾番你來我往之後,李且來卻不由皺眉,如此對壘,有些埋汰了。
這般雷聲大,雨點小的,演戲給誰看呢?
到了他們這等境界,還有什麼一力降十會的可能?誰還不會借力打力了?
還不是力不打拳,拳不打功?
吳殳手上使著膈應人的手段,嘴上卻是快人快語,“若是覺得不儘興也沒辦法,畢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是慢慢磨吧。”
李且來歎了口氣,眼中閃過難掩的一絲遺憾,他並不自負,縱然自己的武道,從來都是日新月異的,但眼前之人,早生自己八百年。
鄭重之餘,他甚至有些希冀這一場必然後無來者的較量,能更進一步砥礪彼此的武道。
可如今看來,這樣的吳殳,的確不配與自己相提並論。
吳殳身形一動,瞬間消失在原處,空留羊角轉,雷鞭鳴。
李且來眼神一凝,無形之中好似一切停滯,他隻看到吳殳手中的騰蛇槍殘片熔動,虛化,凝成一把其它形製的長槍。
李且來沒有見過項真,也不會發現這杆槍與那項真的劫灰彆無二致。
乃是吳殳聞弦歌而知雅意,借由那吳公鐵槍祠中積攢八百年的香火之力,直接將手中長槍重鑄成另一把劫灰。
騰蛇殪兮劫灰出。
劫灰槍的確是屬於甕天之中品秩最高的一類兵器了,主要是這名字,當初手握之時便已得知。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很難不相信這不是劉景摶的刻意安排,所以退而求其次選擇騰蛇槍的吳殳,其實已經有些給臉不要臉了。
隻要吳殳先前稍稍動了一絲收為己有的念頭,便是如虎添翼。
八百年的用槍之人,出了個項真,不差了,可惜受困武道牢籠,但這杆劫灰槍,卻是是比他當初的諸多配槍的品秩都要高出不知凡幾。
可惜李且來手中的重劍毀了,他一個純粹武人,哪有這麼多層出不窮的神異手段?
兩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錯,拳槍相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一時間,風雲變色,海浪滔天,迸發出的威勢直接撕裂天穹。
陽光灑金落下,照亮了大半洶湧翻滾的海麵,映照在兩人的身上,仿佛不分厚薄地為二人披上了一副黃金甲。
吳殳吃了些小虧,一臉從容,眼神卻是幽幽,即便不是真身來此,此刻的武道修為也是差不離了,哪肯服輸?
才聽李且來淡然道:“慢慢磨我?嗬,你哪來的自信?就憑你這給人舔溝子得來的武道修為?”
吳殳嗬嗬一笑,倒是不敢昧著良心否認,但他隻給婆娘舔過溝子,至於劉景摶,嗬嗬,他還不配。
“李且來,你這樣的實力,可惜了,要不和我出甕天吧,我等你百年,咱們再堂堂正正較量一場,如何?”
李且來挑眉,還真是不餘遺力的充當說客呢,語氣絲毫不掩譏諷,“看來劉景摶很喜歡你這條走狗啊,竟把你嬌慣得敢如此自作主張誇下海口。”
吳殳懶得費口舌與其爭辯,隻是抬頭。
霎時間那漸漸靠攏的雲幕都是凝滯,又是一座天門緩緩打開。
李且來見狀,略微錯愕,旋即搖了搖頭。
他之前覺得劉景摶已經給了自己最後一次機會,算是先禮後兵,現在看來,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簡直就是禮賢下士啊。
吳殳聳了聳肩,蠱惑道:“見好就收吧,這樣的機會,可不敢保證還有下一次啊。”
可惜了,李且來並不意動,道不同,不相為謀,他隻是笑,確定了一些事情,伸手指了指頭頂,問道:“信不信我就算把你打死,然後我隻要還剩一口氣,隻要我還願意吱一聲,他就會給我開門?”
吳殳點了點頭,“看來你終於是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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