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不時傳來陣陣蟬鳴,嗞啦嗞啦——
其中一男子著鴉青色團花紋緙絲交領長衫,腰係馬匹嵌金蹀躞,坐姿疏懶,貴氣淩然,另一男子湘色提花綢織錦春衫,金帶鉤束著腰身,清逸俊朗,隻那胳膊上纏縛的繃帶顯得突兀。
“你這……”魏澤眼裡閃過笑意。
陸遠無奈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這樣子好笑。
“知道是誰了嗎?”魏澤問道。
“跟秦落普脫不了乾係。”
他這些日子已查出些眉目,秦落普那廝以為這樣就能瞞過去。
魏澤是什麼人呀,陸遠隻一點,他就想到了:“你是說他當日故意引你前去,假意出手救你,再被歹徒打傷,如此一來,一舉兩得,既能殺你,又可趁機洗脫自身嫌疑?”
“不錯。”
“你怎麼他了,他要下殺手,居我所知,乾他們這行的人,黑白兩道通吃,一般不會輕易得罪官道上的人。你是不是拿住他命門了,不然怎麼把他逼到這個份上。”
魏澤和陸遠有一點很像,就是兩人都挺驁的,魏澤是從內到外驁得透爛,無人敢招惹,而陸遠則是內裡憋著一股勁兒,不逼他就沒事,一旦把他惱了,那你看他的。
陸遠看了看胳膊上的傷:“秦落普不過就是一條衝在前麵的狗,他身後之人才是正主,護府都尉韓鵬。”
魏澤眯了眯眼,一聲不言語,等他往下說。
“秦落普每年的進賬,三分都以各種名目進到了韓鵬的口袋裡,二人暗處勾結,運了一種叫‘化神粉’的在坊間售賣,食之無不上癮,猶如身在仙境。沒有韓鵬在背後撐腰,幫其在中間打通關竅,他安敢如此大膽。”
陸遠氣急,用那隻沒受傷的手狠狠拍著桌案,而對麵的魏澤不緊不慢地拿起杯子慢慢呷了一口清茶。
“叫我猜測,他們應該不擔心你把此事告知你父親,就算你父親想要揭發,隻怕文書走到一半就被壓下來了,他們怕的是你這個國子監監生直達皇庭。”
陸遠苦笑,什麼也瞞不過他:“道卿,你可願助我?”
“你說。”
“我要知道他們身後的人是誰。”
魏澤沉默半晌,再次開口多了兩分認真:“不用查,我現在就能告訴你。秦落普是韓鵬的牙犬,韓鵬投靠的是慶王的門庭。”
陸遠一聲不言語,慶王何許人,連當今聖上也要禮讓三分。
魏澤半眯著眼:“怎麼?怕了?”
“比不得你,連他家段二郎都敢打。”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咱們做個交易如何?”魏澤望著遠處,說的漫不經心。
“你說。”
“這個仇我替你報,但你要應我一件事,日後,我需你使出全身本事,替我保下一人。”
陸遠定定看著對麵的好友,總覺得他的話在預示著什麼。
“好!我應下。”
魏澤垂眼,替自己續上新茶,指尖緩緩摩挲著杯壁,把心思掩在指腹和杯壁間。
他擔心自己下場不會太好,因為,他的存在就是為另一人鋪路,替他在前方廝殺。
他深知一個道理,斬草需除根,殺人容易,難得是連根拔起,他要做的就是連根拔起。
“是誰?”陸遠好奇,他這麼個孤傲冷情的人也有牽絆?
魏澤笑而不語。
陸遠把此事撂在一邊,想起另一件事來:“這次我能活命還多虧了一女子相救。”
於是把他如何落水,又如何得救講述出來。
魏澤聽後點點頭:“女子泅水,水性還這般好的倒是少見。想讓我幫你找人?那女子長什麼樣子?”
“眼睛大大的,汪著水,直隆隆的鼻兒,肌膚瑩白,水下能視物……”陸遠嘴角噙著笑。
魏澤打斷他的話:“你說的不像人,倒像是水妖,不僅救了你的命,還勾了你的魂。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陸遠的前妻是標致的官小姐,端雅溫婉,陸遠對她更多的是敬重,在世時兩人算得上相敬如賓,女人離世後,他除了後院的幾房姬妾,一直未再娶。
魏澤還是頭一次見他對一個女人這樣有興致。
……
禾草如今日子過得清閒自在,若是那日不出門,她也不施脂粉,淨著白膩膚脂,鬆懶懶挽個髻兒,穿一身素衣長衫,每日晨間,到門前小院內侍弄侍弄花草。
侍弄好花草後,再拿起簸箕倚在樹下做繡活。
這個時候,滿院縈紆著絮絮靈氣,空氣裡附著氤氳潮氣,綠草花植葳蕤,葉片、花瓣上留有露水,精神鮮活。
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從外院傳來,那聲音越來越近,似是往這邊來了。
三道俏麗的身影從月洞門中慢慢顯現。
一位女子身著月白挑絲長裙,身量修長,清麗不俗,行止雅致;另一位棗紅比甲,瓜子小臉,神態靈動,眼中拘著幾分俏皮,驕蠻的金貴;還有一位落後那兩人半步,眉眼與棗紅比甲女子有幾分相似,神色恬淡。
塗鶯鶯也是官家小姐出生,可是和這三位比起來,她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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