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澤絲毫不遮掩語調中的輕視,禾草卻被他的話刺痛,原本一顆淡然的心生出執拗。
魏澤又道:“姨娘心裡明白,何必再問我,無論從你的出身又或是身份,都配不上他,陸愈安雖承諾娶你,但陸家可不是他當家,他說的話沒分量。”
禾草僵著身子,聲音也有些發直:“既然是這樣,這話為何你不早點說。”
“我為何要說?這是姨娘自己的事,也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現在看來……”
男人言語說一半留一半。
禾草怔愣片刻,譏諷道:“陸家公子說要娶我,我也隻是聽聽,就算最後嫁不了,我也沒所謂,本就不抱希望,但是,剛才聽我兒一番言語,我改主意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定要嫁他陸家郎!”
她並非真要嫁陸遠,隻是覺得魏澤說的話也太可惡了些,這人怎麼這等可惡呢。
禾草說罷起身離開,離開前還把魏澤的一盤好棋全糊了。
魏澤嘴角抿出一條剛毅的直線,暗罵一聲,冤家!
次日,禾草想著氣話歸氣話,還是決定同魏澤把話說清楚。
走到那邊院子:“你主子可在家中?”
“主子爺一大早就走了。”來安回道。
“走了?去哪兒了?還回來嗎?”禾草問道。
“大爺沒交代,隻讓小的留下,幫您安排出嫁事宜,想來是不回了。”來安說道。
怎麼就走了,走得這樣突然?昨天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失望、有責備,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暗湧。
……
接連幾日天色陰沉,彤雲密布,天上開始下起冷雨,院中土潤苔青,竹影參差,窗欞處吹來微寒的風。
禾草倚在床頭,把窗扇推得更大一些,有幾點微雨飄進來,落到她的臉上。
那晚,也是這樣的天氣,魏澤在燈下問她,姨娘,你會永遠陪著我吧?!
很難想象,他那樣一個人,會說出這樣的話,明明語氣那樣輕,那樣小心翼翼,那一下,她的心被狠狠攫著,呼吸間都是疼的,為什麼會心疼呢,他那樣強悍的人,有什麼值得她心疼的。
也不知幾更天,她實難睡著,披了件外裳,撐著油紙傘慢慢往內園走去,內園中有一片池塘,塘裡的荷葉開始有了枯敗的跡象。
她沿著塘慢慢走著,聽著雨打荷葉深深淺淺地響,不知不覺腳上染了泥水,泥水浸透到內裡,濕了襪子。
她走到木香棚內,將油紙傘放到地上,理了理衣衫和打濕的鬢發,雨下大了,交織的雨幕讓她有些看不清路。
一陣冷風吹來,帶著苦意的青木香隨風輕輕拂過她的鼻息,禾草轉過頭,隻見魏澤身著月白長衫,領間解開幾顆扣子,靠在棚架下,一頭烏發用小銀冠束著,看著她。
“什麼時候回的?”禾草向前走了一步。
魏澤偏了一下頭,笑了笑,也不說話,隻把她看著。
禾草也捂著袖笑了,再抬眼,哪還有人,隻有空落落一片被風吹揚的青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