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之臉色好了一些,鬆了一口氣,卻依舊感覺心裡緊張。
自己作為聖延少將軍,倘若百裡沐笙要奪城,那他們勢必會兵戎相見。
不知為何,他竟有些遲疑和抗拒,他並不想和百裡沐笙在戰場相見。
顧胤德嘴角帶上了很淡很淡的笑,慈眉善目看著百裡沐笙問:“你今年多大了?”
“冬月,就二十了。”百裡沐笙坦然相告。
顧胤德沉吟,二十便能有如此魄力,真是後生可畏啊。
這麼想著,他目光便落到了滿臉稚氣垂眸不語臉色鬱結的顧言之臉上,有些恨鐵不成鋼。
一想到堂堂定國將軍府的獨孫居然差點栽在丞相府那個手無縛雞力的弱女子手裡,他就氣的恨不得踹顧言之兩腳。
顧胤德看了半晌顧言之,忍住了抬腳踹他的想法,隨後看著百裡沐笙確認,“隻要一城?”
百裡沐笙點頭,“隻要一城。”
“可你如今就在這北溪城中,隻要你安分守己,憑你的本事也可以安穩無虞,又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反帝稱王。”
百裡沐笙聞言站起身來,離席仰頭望著天上的太陽,伸手擋在頭頂手指微張,陽光從指縫中直射她的眼睛。
“晚輩江湖遊曆十年,被追殺十年,無一日安寢。又因為雙生魂和靈山圖被困在這北溪城,受製於人引來各方勢力虎視眈眈。”
她語氣略微帶上了不滿和控訴,“江湖廟堂,泱泱天下,晚輩容身之處僅方寸之間還要時刻警惕周旋。”
百裡沐笙說著偏頭看著顧胤德,語氣帶了些質問:“顧老將軍,難道晚輩就不能為自己謀一方天地,可飲酒練劍,能隨心而居,保夜夜安寢嗎?”
顧胤德見她眉頭皺起,眉眼間滿是陰鬱之色。
那雙鳳眼清澈如泉,可卻充滿了不甘心和勢在必得的決心,還有對現實不滿的控訴。
他被百裡沐笙複雜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虛,端起桌上的酒杯,酒杯靠著唇沿沉思半晌,並沒有喝。
“你要老夫,如何成全你?”
百裡沐笙放下手,走到桌邊衝顧胤德躬身行長揖禮。
“顧老將軍智勇雙全,對天下時局洞若觀火,晚輩無意與東洲各位為敵,更不想大肆殺戮,傷害百姓屠戮將士……”
顧胤德在她說話間喝了一口酒,聽到此處打斷她,“你是想讓老夫為你當說客,勸退各方諸侯,勸陛下讓出北溪城?”
“老將軍英明。”百裡沐笙保持行禮姿勢點頭。
顧胤德沒想到這小女命運多舛,經曆坎坷血腥,還能保有良善,心裡升起一些欣慰。
她聰明伶俐,心思縝密,陽謀坦蕩大方。
雖惡名在外,對長輩倒是規規矩矩恭敬有加,倒是讓顧胤德對她多了些好感。
顧胤德沉吟片刻後問:“那,江湖來的那些人呢?”
百裡沐笙行禮的手往下壓了壓,“那些人晚輩自有打算,不勞老將軍費心。”
“可……老夫為何要替你當這個說客呢?”顧胤德端著酒杯的手靠在膝蓋上,好整以暇看著百裡沐笙,
“奪城時若是血海屍山,刀光劍影之境,顧少將軍若是出點什麼岔子,定國將軍府……”百裡沐笙說著直起身子,目光落到顧言之身上,語氣意味深長,“可就絕後了!”
她話音一落,顧胤德又沉了臉。
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飛漸的酒水濕了他的衣衫,沉聲質問:“你敢明目張膽,威脅老夫?”
顧胤德捏著杯子的手緩緩用力,雙眉皺起,盯著百裡沐笙的側臉,眸光中滿是隱忍的憤怒。
他還從來沒被一個孫輩,兩三句話間威脅兩回!
還是一個惡名昭著,行事荒唐,囂張跋扈的女娃娃!
他差點就以為,傳言不可信了!
果然,傳言誠不欺人!
顧言之聽見百裡沐笙的話麵色憤怒的瞪了她一眼,連忙起身湊到顧胤德身邊,給他倒了杯茶,勸道:“祖父,您消消氣。”
陌離聽見這聲響警鈴大作,心臟咚咚打鼓,起身將百裡沐笙往自己身邊一拉,緊張的看著顧胤德憤怒的臉。
她從一開始坐下就一直膽戰心驚的,生怕百裡沐笙口出狂言,惹了顧胤德不高興,直接吩咐士兵把她們圍了。
一路聽下來還算正常可控,她也就沒有多管。
可這死丫頭居然還用顧言之威脅老頭子,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嗎!
不省心的東西!
陌離此刻都懷疑,百裡沐笙的媽是被百裡沐笙活活氣死的!
百裡沐笙目光落到顧胤德憤怒的臉上,剛要說話陌離就擋在了她麵前。
陌離學著百裡沐笙方才的樣子,衝顧胤德行長揖禮。
“阿笙母親去世的早,父親也不曾管教,江湖流浪十年難免染上惡習,她笨嘴拙舌言語衝撞老將軍實屬無心之舉,還望老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她這一回。”
顧胤德聽陌離說的情真意切,神色恭敬,這才仔細打量這個他忽略掉的人。
“阿笙固然不願傷害少將軍,但是就怕有心之人借此機會行卑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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