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林弦拿下芭蕉葉喇叭,後撤一步,看著眼前意外出現的女孩:
“怎麼是你?”
一想到剛才自己放聲大喊的名字……
衛勝金。
還是裹著喇叭放聲大喊。
著實有些尷尬。
皺著眉頭。
上下打量一番……
沒認錯人。
確實是自己記憶碎片裡的林弦沒錯。
可這粗鄙又不要臉的行為……真的和自己記憶碎片裡的林弦是一個人嗎?
記憶碎片裡的林弦,行為果斷,思維敏捷,敢作敢當,很有個人魅力。
可眼前這個在森林裡大喊衛生巾的男人……
隻能用猥瑣來形容。
要不是看他長得和記憶碎片裡的林弦一模一樣,她是真的懶得搭理他。
“你到底在鬼叫什麼?”
見他不說話,追問道:
“你很需要那個東西嗎?你指望誰給你送過來?現在地球的工業水平,根本就造不出來那種東西。”
咳咳。
林弦輕咳兩聲,扔掉芭蕉葉喇叭:
“你誤會了,我是在找一個人,一個老頭子,他的名字就叫做衛勝金。”
抬起頭。
迎上完全不相信的眼神,頭頂上好像飄出好感度99的字幕。
“伱不相信嗎?”林弦問道。
“你說的話你自己相信嗎?”反問:“怎麼可能會有人叫這種名字。”
林弦輕笑一聲:
“你彆說,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地球和火星之間的文化代溝。”
之後,林弦和互相核對了一下情報。
溝通和信任都沒有什麼問題。
第一夢境和第二夢境的那兩段記憶碎片,真的很管用,省掉了林弦很多步驟,可以直接略過長串劇情,迅速進入相互信任的隊友狀態……當然,如果沒有衛勝金這一出鬨劇,可能好感度會更高一點。
隻是沒辦法。
林弦在茂密的叢林裡,實在摸不準方向,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
見到。
他往來時的方向看去:
“所以說,那邊是萊茵村的方向,現在這個時間點,你剛從萊茵村出發不久。”
林弦記得清清楚楚。
昨天夢境裡,告訴他,會在正午12點多從萊茵村出發,前往臉村尋找保險櫃。
萊茵村在林弦出生點的北邊,衛勝金大爺和臉村則在林弦出生點的南邊……
今天的林弦完全跑錯方向了,錯失了衛勝金大爺,卻陰差陽錯、歪打正著提前截胡了。
“不,不是你截胡的。”
搖搖頭,解釋道:
“是你的鬼叫把我吸引過來的,我是很好奇這到底是什麼行為藝術,就過來看看……結果真沒想到竟然是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對你刮目相看了。”
“行了行了。”
林弦擺擺手:
“我們不聊這個,趕緊乾正事吧。”
“剛才也和你解釋過了,現在找尋寫有我名字的保險櫃難度太大,也沒有思路。”
“僅有的辦法,要麼是利用衛勝金大爺的金屬探測器大海撈針;要麼,就是先前往臉村,看看高文的保險櫃是什麼情況、看看裡麵到底有什麼東西。”
“你之前告訴我,說你去過臉村,二柱子和三胖已經窮舉法破解保險櫃很多年,可能就差最後幾位數就得出密碼了……我們隻需要搶在他們前麵打開保險櫃,就可以算是鳩占鵲巢、漁翁得利、直接竊取勝利果實。”
“不過首先,我們還是要去南邊,找到衛勝金大爺才行。他身上的裝備我們非常需要,有很多火星科技都非常厲害,至少……在現在的地球,可以說是降維打擊了。”
……
在林弦眼中,衛勝金大爺全身上下都是寶。
腰間的手槍不說。
背後的大背包裡,也是各種求生用品和工具武器,單憑那一把折疊鐵鍬揮舞起來,在現今的地球就是呂布在世,神擋殺神。
“走,我們先去找衛勝金大爺。”
林弦一揮手,示意跟上。
“……”
很無語,看著林弦的背影,跟上他的步伐:
“我還是很難想象,會有人叫這種名字,還是一位老年人……那如果一會兒見麵了,我該如何稱呼他?這個名字我實在喊不出口。”
“叫衛老師就行。”
林弦扒開一捧藤條,鑽了過去:
“你就和我一樣,叫衛老師就行了。但前提是……我們找的到他才行,我現在是完全迷路了。”
“你可以給我描述一下,上次見到他時,旁邊的參照物。”
也彎下身子,鑽過去藤蔓:
“我對這一片森林很熟悉,如果是造型特彆特殊的樹木,我一般都知道在什麼地方。”
林弦簡單說了幾棵樹。
沒想到。
還真是人形導航,立刻就明白大體位置,快步走在前麵開始帶路。
她手裡拿著一把烏黑大砍刀。
左砍右砍,劈斷藤條和樹枝,在叢林裡開路。
林弦看著她的背影,睹物思人,回想起了化作千年樁消散的楚安晴……
林弦從來不會做夢。
不會做那種“虛假的夢”。
有時候他也很羨慕其他人,可以做虛假的夢,來夢到一些想見卻見不到的人。
林弦奶奶去世後,他很想念奶奶。
父親很多次告訴他,會在夢裡夢見奶奶,奶奶還是要那樣的慈祥、那樣的溫柔……她自己不舍得花錢,卻每次見到小林弦,都嗬嗬笑著打開卷起的手帕,從裡麵抽出幾張“大鈔”遞給林弦:
“乖孫,去買零食吧,多買點。”
可這都是林弦父親夢到的畫麵……
對於小時候的林弦而言,他也很想夢到奶奶呀。
哪怕隻能夢見一次也好,他也有很多沒說出口的話想和奶奶說,想再次撲進奶奶懷裡。
可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每次準時入夢,來到的都是第一夢境那個毫無變化的廣場,纏鬥的奧特兄弟、喧鬨的蟬鳴、日複一日的廣播、一成不變的人群。
大家都可以在夢中見到去世的人、掛念的人、想見見不到人。
唯獨林弦沒有這種“超能力”。
正如,離開自己的唐欣、黃雀、楚安晴……
要是能在夢裡夢到她們該多好,至少,可以說聲謝謝,至少,可以道一聲歉。
即便是眼前的和楚安晴相似如複製粘貼,但他深刻明白,她們倆不是同一個人,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林弦:
“你今天好像安靜的有些出奇。”
林弦抬起頭:
“以前不是這樣嗎?”
搖搖頭:
“以前關於你的記憶碎片裡,你都很活潑的,很歡騰,甚至……有些時候做作的煩人,上躥下跳沒個正經。”
“可是現在……你太沉默了,反倒讓我有些不適應,感覺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嗬嗬。
林弦輕笑一聲,語氣有些無奈:
“畢竟,發生了很多事情嘛。”
最後一次和見麵,是第三夢境到來前,林弦依稀記得,應該是2023年5月份。
然後萊茵公司就成立了。
他進入第三夢境、第四夢境,就再也沒見過。
時至今日。
剛好過去一年時間。
這一年的時間,無論是夢境中,還是現實裡,發生這麼多事,見證那麼多生死離彆。
林弦承認。
確實有些“歡騰”不起來了。
彆得不說……
至少,自己要把楚安晴給救回來吧?
明明答應過她,總會找到她的,永遠不會迷路;
也答應過楚山河,要把他的女兒找回來、帶回家。
哎。
光說漂亮話不行啊,總得乾點實事。
可目前,關於千年樁的線索也完全卡住了,要說起來唯一的突破……那大概就在自己眼前,同為千年樁的吧。
“我有很多朋友離開了我。”
林弦一邊走,一邊說道:
“還有一個女孩,和你年紀一模一樣。”
“你女朋友嗎?”
哢!
大砍刀砍斷一條攔路的藤蔓,跨了過去:
“一般隻有親人或者女朋友離世,才會對你打擊這麼大吧。”
林弦看著:
“她長得和你一模一樣。”
“這真是我聽過最老套的搭訕話術”
很無語:
“我可以收回剛才對你的同情嗎?”
林弦緊跟著跨過藤蔓:
“這個槽你兩年前就已經吐過了,隻是剛好不在你的記憶碎片裡。愛信不信吧,她為了幫助我獲得一個很珍貴的東西,從兩萬米高空的飛機跳了下去。”
“喔哦。”
平靜感慨一聲:
“她可真勇敢。我在某個記憶碎片裡,看過一本書,說是死掉的白月光才是真正的白月光。這下子,她死在你麵前……你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了吧。”
“兩萬米高空跳下去啊……這屍體都找不到了吧?”
林弦搖搖頭:
“她剛從飛機上跳下,我就緊跟著跳下去了。然後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打開降落傘,救了下來……但也沒救下來,她還是消失了。”
停下腳步。
扭過頭。
疑惑看著林弦。
她嘗試從林弦的表情和眼神中,覺察出來這隻是一個玩笑、一個活躍氣氛的段子。
但卻發現……
對方的神情是認真的。
是傷心的。
是真實的。
哢!
她扭過頭,又用大砍刀狠狠砍斷數條藤蔓,輕哼一聲:
“哼。”
繼續往前走:
“敢毫不猶豫從飛機上跳下去……”
“【你倒也算個男人。】”
心裡也放下剛才因為衛勝金對林弦產生的偏見。
看來。
自己沒有看錯這個男人。
也怪不得記憶碎片裡,對這個男人的情緒也有些波瀾:
“我覺得你不用愧疚什麼。”
加快腳步,輕聲傳來:
“從你緊跟著她從飛機上跳下來的那一刻,你就問心無愧了。彆管你最後救沒救下她……這根本不重要。你敢從兩萬米高空往下跳,這就證明了一切。”
“不管是你們之間的感情也好、或者是承諾也好,沒有人能說你任何壞話,沒有人能說你任何事做得不夠。”
林弦輕笑一聲。
搖搖頭:
“她父親也是這麼說的,但畢竟人都沒了,說什麼都沒用,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我不這樣認為。”
轉過身,看著一步之遙的林弦。
四目相對。
林弦看到了眼神中的決然與堅定。
“如果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了我跳下飛機、為了救我不顧生命危險……”
看著林弦,聲音清亮:
“【那我自然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乃至死亡。】”
……
……
丁達爾效應的陽光,透過空氣中的浮塵,打在兩人中間。
隔開了兩個影子,又將它們照亮融合在一起。
一時的寧靜,反倒激起更加熱烈的蟬鳴。
像是掌聲、
像是喝彩、
又像是悲鳴。
叢林裡的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濕潤的泥土芳香,以及花朵中溢放的清甜。
蝴蝶和蜻蜓從兩人中間的陽光飛起,亂了人的眼睛,撲朔迷離。
“【是大胡子男人vv吧?】”
林弦覺察到了話語中隱藏的秘密。
輕聲說道:
“我之前問過你好幾次,都沒得到答案……就是為什麼大胡子男人vv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你如此奮不顧身追逐保險櫃。”
“你們兩人之間,一定是有什麼故事的。或是刻骨銘心,或是難以忘懷。是這樣吧?你看似是在說我,其實說的,還是那位一句話就改變你一生藍圖的……大胡子男人,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