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右手放在回車鍵上，指肚感受鉿合金鍵帽帶來的冰涼觸感，內心快速思考圖靈剛剛說過的話。
圖靈肯定是認識閆巧巧的，這點它也承認。
雖然它因為數字生命的局限性，不能24小時無死角監控全球，但林弦相信它暗地裡絕對有幾個標注為“重點”的監控對象。
不用想。
自己肯定在重點監控對象列表裡。
所以圖靈大概率會每隔一段時間來瞅瞅自己，看看自己在乾什麼、加入天才俱樂部的進度到哪一步了。
2024年的圖靈尚且屬於立誌公平公正的上頭期，所以必然秉公執法，隻觀察不乾預，也從來沒和自己交流過、打過招呼。
那麼不言而喻。
數字生命圖靈在2024年肯定見過閆巧巧，畢竟自己這段時間和閆巧巧接觸極為頻繁，圖靈不可能看不到。
這很合理。
林弦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真正耐人尋味的是……
【按照圖靈的說法，閆巧巧湊巧也在自己死亡的那天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
人間蒸發。
那也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閆巧巧就這樣憑空從世界上消失了。
這在物理學和生物學上是不可能的。
不過，考慮到閆巧巧是一名時空穿越者，林弦考慮有兩種可能性——
1、閆巧巧也因為某種原因死亡，所以便和黃雀、假虞兮一樣，化作藍色星屑消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猜測是非常合理的，符合圖靈“人間蒸發、再也沒出現過”的描述。
隻是，閆巧巧是如何死亡的呢？
是被其他敵人殺死了？
還是說……因為某種【悖論】死亡了呢？
林弦思維發散。
在此之前，閆巧巧還是林虞兮的時候，因為那顆糾纏態時空粒子倒轉因果的緣故，導致林弦沒有辦法對林虞兮造成傷害……但凡有任何殺傷舉動，都會立刻觸發強製回避時空法則，變得虛弱無法動彈。
說來也是可笑。
祖父悖論，明明是說，孫子不能殺死爺爺，不然會導致孫子無法誕生；
可到了自己這裡，完全反過來了。
爸爸竟然不能殺死女兒，女兒卻可以反殺老爸……這讓林弦找誰講道理去？
糾纏態時空粒子，把時空悖論和因果關係全都搞亂了、弄顛倒了。
但是。
現在這個時間點，糾纏態時空粒子已經被賈斯克毀掉了，林虞兮還會受到時空法則的保護嗎？自己仍舊無法對其下殺手嗎？
林弦陷入沉思。
很有可能，之前那種束縛和限製都不存在了！都隨著糾纏態時空粒子的毀滅同步消失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林虞兮，她早已變成一個必須遵守時空法則的普通人，想要殺死她的話，自然也不會觸發強製回避法則。
那同理……
她身上的【倒轉因果】屬性，也應該是同步消失了。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如果自己在2024年7月7日死亡，那林虞兮的存在就會成為一個悖論。
沒有父親，她怎麼可能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她理應在自己身首分離死亡的那一刻，瞬間變成藍色星屑消散掉，這才符合邏輯。
當然。
這隻是沒有實錘的猜測，林虞兮尚且還能存在於2024年不消散的原因，無人知曉，也沒人知道具體機製。
究竟自己死亡後，林虞兮到底會不會因為悖論消失，本身就沒有定數，隻能算是幾種猜測結果之一。
以上，就是考慮到林虞兮死亡情況下的推理。
然後就是第二種可能性——
1、閆巧巧其實並沒有死亡、也並沒有人間蒸發，而是在2024年7月7日，變成了相貌身材都完全不同的另一位女孩。
林弦莫名感覺這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按照他之前的猜測。
閆巧巧會在7月7日之前恢複記憶，然後變成林虞兮來找他索命。
那如果閆巧巧獲得記憶的瞬間，也會再次產生時空排異、進而相貌和身材再次變化呢？
林弦點點頭。
很有可能！
自7月7日後，閆巧巧變成了冬眠艙裡那位藍眼少女，所以閆巧巧自然就從人間蒸發、找不到了……
而那位嶄新的二次排異藍眼少女，會將自己斬首殺掉，然後乘坐冬眠艙前往未來。
這個推測在邏輯上是說得清楚的。雖然有違祖父悖論，但是在糾纏態時空粒子引發因果倒轉的前提下，似乎林虞兮的存在本身就和自己無關、本身就不是自己和趙英珺生出來的，當然也就不需要考慮祖父悖論的問題。
第二種猜測要想驗證的話……隻需要問問圖靈，藍眼少女在2024年的行蹤就好。
林弦轉身，看向身後的高文：
“高文大哥，麻煩把上麵那個藍眼少女喊進來。”
隨後。
十七八歲的藍眼少女走進圖靈機房，林弦指著她，向圖靈發問：
“這個女孩你認識嗎？曾經見過嗎？”
圖靈轉動攝像頭，盯了一會兒，語氣變得疑惑：
“沒有……我從來沒見過她。”
“哼。”
林弦輕哼一聲。
這群圖靈啊……還真是滿口謊言、滿嘴跑火車。
前天第一次對峙灰熊部落的圖靈時，對方信誓旦旦說是這名藍眼少女殺了自己。
現在又翻臉不認人，說從來沒見過。
林弦繼續試探道：
“圖靈，你再好好瞅瞅，是不是她在2024年7月7日把我殺死的？”
“我不知道。”
圖靈回答的毫不猶豫：
“我真的沒有騙你，林弦，我是帶著足夠大的誠意想和你合作的。”
“我隻知道，2024年你是死在一條暗巷中，警察也沒有調查出你的死因、凶手是誰，找到伱的時候就隻有一具身首分離的屍體。”
“如果我知道是誰殺死了你，我肯定會告訴你的，畢竟又不是我殺了你……我何必袒護她呢？可事實上，我確實不知道殺死你的凶手是誰，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警察都沒有偵破這起案件。”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隻是一個數字生命，並不是人工智能，所以在多線程工作中有著天然劣勢；我無法像人工智能那樣分裂成數千萬個自我同時工作，所以……我不可能24小時監控你，也不可能知曉2024年每一個人的行蹤。”
“或許這位藍色眼睛的少女，確實出現在2024年，但因為我的精力和腦力有限，我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從未見過她。”
……
至此。
這位灰熊圖靈交代的事情，算是和豪豬圖靈對應上了。
看來應該是實話。
而第一次信口開河說出來的“藍眼少女是凶手”，完全就是挑撥離間的詭計。
關於藍眼少女到底是誰、何時出現的問題，似乎從圖靈口中是得不出答案了。
但是不要緊。
林弦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
【在藍眼少女身上驗證一下，強製回避時空法則是否會再次觸發！】
她現在是藍色眼睛狀態。
肯定是時空穿越者沒跑。
但她卻可以輕易斬殺監工、工頭這些本時空人類，那就說明她和林虞兮一樣，同樣不受時空法則束縛。
自己當初無法用槍械攻擊林虞兮，那現在……也無法用槍械攻擊藍眼少女嗎？
值得嘗試一下。
隻是，不是現在。
今天這場夢境，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眼下。
既然從灰熊圖靈口中已經問不出什麼有價值情報，那就沒必要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了。
還有兩個圖靈醬等著他去調戲，今天晚上他檔期很緊的。
林弦看著旁邊屏幕上，已經被壓縮到4行的【安全鎖密碼】，將第四行的指令代碼背下來。
他從不相信圖靈的話……
所以。
不用想。
這4行指令代碼，肯定還能壓縮！
必須去拜訪下一位壓縮大師才行。
“再見，圖靈。”
林弦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按下回車鍵，運行剛才已經輸入完畢的7行版本安全鎖密碼。
吱——
一聲似有似無的電流聲。
灰熊圖靈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600年前凱文·沃克埋下的安全鎖炸彈炸的魂飛魄散，片甲不留。
“感謝地表最強黑客的饋贈。”
林弦從椅子上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凱文，咱們倆扯平了。你拿空天飛機撞我，我殺了你；你幫我在圖靈體內埋了安全鎖炸彈，我替你殺了圖靈報仇……”
“清賬了。”
隨後。
又是熟悉的劇情上演，林弦四人開著巡邏裝甲車，暴露在探照燈之下，然後被豪豬圖靈邀請進部落城鎮，林弦和高文再度來到圖靈的機房。
呼……
故技重施，吹起鉿合金鍵盤上的灰塵，林弦劈裡啪啦鍵入第一行密碼指令。
“等……等一下！”
一直囂張不已的豪豬圖靈登時破音，數十台音響同時求饒：
“林弦，有話好好說！”
“這是哪個混蛋圖靈敢把安全鎖密碼告訴你的？它自己不要命了嗎！而且……等一下！你被騙了！”
就在林弦輸完第四行密碼指令後，意料之中，豪豬圖靈又說自己被騙了。
“還能壓縮嗎？”
林弦已經懶得和這些狡猾的圖靈廢話，直入正題：
“這是灰熊部落的圖靈給我寫的安全鎖密碼，是它讓我來殺你的。”
“它騙了你！”
豪豬圖靈不淡定了：
“第四行代碼哪裡用得了那麼長！它這是在利用你林弦！等你用這4行指令，將全世界所有圖靈都消滅後……灰熊部落的圖靈立刻就會出爾反爾將你殺害！”
“它根本不怕你，因為它給你的這4行指令代碼根本無法殺死它自身！它給自己留了後門！”
“林弦，這樣不坦誠的圖靈，你完全沒有和它合作的必要。倒不如與我合作吧，我可以給出你更好的條件，以及……最原始的安全鎖密碼。”
“安全鎖密碼的原始指令，確實隻有4行不假，但是灰熊部落的圖靈明顯將第4行改動了……原本的第4行指令隻是一個收尾指令，並沒有太大實際意義，我現在就給你寫出來！”
說著。
旁邊的屏幕亮起，上麵呈現4行指令，隻是……第四行指令很短，隻有上麵指令的一半長度，所以嚴格來說，這是一串三行半代碼。
“嗬嗬。”
林弦輕笑一聲，搖搖頭：
“你們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一個一個怎麼都這麼多心機。”
他看著自己屏幕上已經輸入的4行指令。
直接將第4行全部刪除。
隻留下前麵3行。
“看來，前三行代碼就已經是壓縮極限了，你們前前後後壓縮那麼多次，前三行永遠都沒有變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真正的安全鎖密碼，隻有前三行吧？這才是最原始的、足以秒殺全部圖靈的、無差彆攻擊指令。”
林弦抬起右手，往回車鍵敲下！
“彆——”
圖靈隻發出了半聲喊叫，便戛然而止，一切變得鴉雀無聲。
高文左看右看。
確認圖靈已經徹底消失後，感慨道：
“這群圖靈計算機們，真的是狡猾、多疑、又怕死……在每一個圖靈都是同樣想法的情況下，一旦有你這個攪局之人出現，它們注定必敗無疑。”
“不敢說出安全鎖密碼，害怕自己會被殺死，但同時又害怕其它圖靈把密碼說出來，這就是一個死循環的困境。”
“我想糾正我剛才的說法……林弦，或許就算沒有你出現，亦或者是現在世界上其它角落裡，也一定早就有圖靈將安全鎖密碼泄露出去，指使人類幫它們解決敵人。”
“沒錯。”
林弦點點頭：
“《黑暗森林法則》、《囚徒困境》，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一般來說，個人的最佳選擇並非團體的最佳選擇，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自私自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