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回到院子,獨自喝著白開水。如今有了靈麥,好多長老已經重新開始釀酒了,不過陳道沒有這麼做,不喜這杯中物。
過了沒一會,一個年長一些的長老登門拜訪,隨口客氣了兩句,對方拿出一壺酒,給陳道倒了一杯。
“以前的存貨,最後一壇了。”那長老先說了一下。
看陳道沒有開口,隻是微微嘗了一口這酒。這長老繼續說道:“之前連番大戰,打架還好說,無非就是你死我活拚一把,而且高階的戰鬥,大家實力差不多,反而沒那麼危險,死亡率遠遠不如普通弟子的戰鬥。最難的,就是後麵的日子了。”
“好多人都覺得打贏了就可以了,或者力戰殺多少妖獸就可以,那都是癡兒說夢罷了,哪有那麼多的爽文故事。打仗,總得有一些目的,打下來後,不打的事情,才是最難辦的。”
“就像這老百姓,救不救?不救,於修道不合,更是寒了人心,於情於理必須救。但是救下來後呢,吃什麼,喝什麼?世界已經亂了,吃不上飯,這是要死人的,甚至還更挑戰人性的底線,讓人道心亂了。有時候,評估一下,雖然說出來不好聽,但是就是這樣,有些地方隻能故意不去救,有些地方救的慢一些,有些地方打的過也要敗。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黃河西岸,我們人族幾千年的發展,不至於那麼難收複一些城市,但是那幾十萬上百萬張嘴,怎麼養?”
“我愛喝酒,就這麼點世俗的愛好了,從大戰以來,滴酒未沾,藏得酒全部拿出來了,既能勉強充饑,也能給普通弟子清洗傷口,工廠都沒了,也沒有能源開工,單靠煉藥峰的丹藥,大部分受傷的弟子早都死了,隻能用這種土辦法,也死了殘了不少。剛開始,我也在努力的追殺妖獸,勢不兩立。後來看多了太多的慘劇,你應該也見到過或者聽說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到了後來,我選擇了主動來這新城,與妖族對峙。”
“本以為這樣,就不會看到那麼多的慘劇。沒想到,這前線糧食缺的更厲害,無數弟子需要吃飽了才能麵對妖族的襲擾,城裡更慘。難民還是最多的,每天發生的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直到有天,有人說,可以拿一些難民去和對麵換一些吃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當時就怒了,把這人給關了起來,實在是餓的厲害了,這個想法很多人都有了,也沒殺他。”
“到了後來,麵對妖族的襲擾,除了浮橋,它們還有一些特殊的小船,能夠渡過來,我們的弟子死的越來越多,戰力急劇下降。後來有妖族在中間破壞,把連著幾批運糧的都給破壞了,還有一些被難民搶了,新城這裡,已經沒有一顆糧食了,整整過了八天,你知道什麼叫做地獄嗎?那八天,就是地獄,每個人舉起手中的刀,卻不知道該不該砍,要是砍,這一城的魔鬼,都砍了嗎?”
“八萬三千四百人,這是幾次換糧,我們悄悄送出去的人,每一次的數字,我們都記著。修道修道,修到最後,讓我們落入了阿鼻道,追求仙道神道,到頭來做這魔鬼的事,一遍遍的騙自己,是為了更多的人,為了城裡的上千萬人能喝上一點肉湯活下去,讓城裡能有一點的希望堅持下去。但是道心崩掉的,據我所知,包括我在內,已經有四個人了,我們此生再也無法存進一步。”
“城裡死了很多人,但是沒有發生什麼瘟疫。當聽到靈麥的消息的時候,每個人都覺得不真實。當真正的吃到、看到靈麥長出來的時候,那一晚,我們幾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子,在沒人的角落裡,唱著、跳著,到了後來哭了起來。如果有的選,我們寧願在天地未變前,一生突破不了三階,就這麼老死了算了。”
倒了一碗酒,一口悶進去,這長老有些落寞的就要離去。
“趙老,坐。”陳道終於開口說話,主動給對方倒滿酒。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道理我懂,雖然短時間接受不了。換做我,考慮幾天後,可能也隻能這麼做。總得有人背著罵名,違背良心去做一些事,不需要世人的理解。這種痛苦,是我們這一代修道的人,必須背的命運。凡是覺得我們這一批修道的是時代的幸運兒,是天地驕子,那都傻叉,智障小兒罷了。大爭之世,你我所做,隻是儘力為自己、為更多的人,去求一條路罷了。”
“以後我們有糧食了,慘劇就會少了。願你我,能在這世道,少一些兩難抉擇,少一些心魔,平平安安。”陳道舉杯一口而儘。
這趙長老沒想到陳道居然能這麼說,能夠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在年輕人看來,自己這些人應該就是惡魔才對。
老淚縱橫,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隨後有些如釋重負,大踏步離去。
一直在趙長老院子,用靈覺關注這裡的幾個人,也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們並不是怕陳道大吵大鬨,也不是怕陳道上報宗門一定要處理他們,隻是他們,終究是希望年輕人能夠成長起來,眼裡不再隻有打打殺殺,希望有人能夠理解一些自己,哪怕隻有一點也可以。他們隻是盼著年親人永遠沒有機會做自己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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