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於庭院之中酣戰一場,雙方隻以劍招交手,周身功力不過使了三四成,隻是點到為止的切磋。
不過這二人的點到為止,還是令整座花園震顫不已。
李躍虎早已放棄站著,乾脆坐在地上觀戰,被地麵傳來的震感顛得渾身亂抖。
注意到這一幕,韓東流一劍蕩開迎麵襲來的紫氣,笑著開口道:“再收一分力?”
楚秋頷首道:“今天就到這兒吧。”
他沉下氣息,盤旋紫色瞬間散儘。
韓東流略有感歎道:“這四餘劍譜不愧是玄月宗秘典之一,四套劍招各成主體,千變萬化,又能合而為一,堪稱此世一流的劍道絕學了。”
楚秋笑了一聲,“這麼會拍馬屁?那你說說,這套劍譜與你的逍遙劍比較起來孰強孰弱?”
韓東流還未開口,楚秋已經封死了他的後路,“莫要說什麼天下武學並無強弱之分,唯有武夫實力不同這種廢話,若真是這樣,功法還分什麼品階?”
見糊弄不過,韓東流翻手將長劍歸鞘,搖頭道:“天下武學確有品階,不過說到頭來,這都是武夫對於武道的梳理,落於具象,便成了功法武學。
正如武夫有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的區分。
武學的品階,便也分為下三品築基,中三品絕學,以及上三品天境。
其中諸多奧妙無法一一細數,但不變的一點是,功法品階,必然與武夫境界相互對照,代表著對應的手段。
隨著武夫的實力進境,自身武學的品階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同一門傳承,在不同的武夫手中,也有不同的用法。
基於前人經典,化作屬於自己的東西,才是高品武夫的道路。”
楚秋從李躍虎那兒接過了擦汗的手帕,隨意擦拭雙手,淡淡道:“所以說,功法與武夫之間的關係是互相成就,越是到了高品,武夫便越有可能反過來成就功法完善?”
“不錯。”
韓東流頷首道:“五品開始,武夫便被稱之為宗師,有開宗立派的資格。
這天下武學,除了前人開創的皇皇大道,餘下皆是後人沿襲拓寬的道路。
既然功法能夠成就武夫,反過來說,武夫卻不能成就功法,那這世上恐怕就隻剩寥寥幾部傳承,哪還有今時今日的武道之盛?”
他這一番話,確有幾分道理。
功法能夠成就武夫,那麼反過來說,武夫也一定會成就功法。
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
武道演變到今天,倘若沒有後續之變,導致今不如古,那這天下武夫早就該絕跡了才對。
不過,他的話雖然有道理,楚秋還是一眼識破他是在轉移話題,搖頭失笑道:“韓宗師,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有說到關鍵。四餘劍與逍遙劍孰強孰弱?”
“你這人還真是難糊弄。”韓東流苦笑了一聲,終是說道:“我這逍遙劍隻是基於五品絕學大光明劍所創,較比四餘劍還是遜色了一籌。
但若隻論劍法不比根基,你除非掌握四餘唯一,否則絕對比不過我的逍遙劍。”
身為大虞江湖五品第三,又是以劍法聞名於世的宗師,韓東流自有其驕傲在。
武夫強弱,自要以實戰說話。
實打實地交手,韓東流自問不是風雨樓主的對手。
但若純粹以劍法問個高低,他當然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剛剛掌握一門四餘劍的楚秋。
楚秋聞言,倒也沒再給韓東流難堪,將手帕遞給李躍虎後,才是說道:“拿一門四品劍法換我的大雪龍拳,那丫頭還真是舍得。”
前些日子,蘇雪泥登門拜訪,坐而論道,意在交換武學。
但她想要的,卻不是方老頭最得意的霸勢九斬,亦不是那門足以吞吐八荒,厚載萬物的一氣造化功。
蘇雪泥要的,竟是大雪龍拳。
這一點,楚秋早先也沒料到,但隨著談話深入,他也發現蘇雪泥修煉了一門極為特彆的功法。
那一身隱疾,便是修煉那部功法造成的後遺症。
每日披著禦寒的披肩,並非真的難忍春寒,而是體內寒氣自生,時刻與她體內晦澀的真氣對抗,那股刺骨冷意由內而外,藥石難醫。
依照楚秋看來,恐怕她是打算搜集寒屬武學,對抗這種疾病。
“那丫頭的運道也是”提起蘇雪泥,韓東流輕歎一聲:“若她不生在玄月宗,自小熟讀宗內秘藏,恐怕也難以兌現那驚世天賦。
但也正因她是蘇宗主的獨女,又是天人之資,才會陰差陽錯接觸了霜華經,落得這般下場。
或許給她換個出身,就算沒有此心無瑕的名聲,如今也是江湖上聲名鵲起的驚豔後輩了。”
“你倒是替人家操起心了。”楚秋似笑非笑地看向韓東流,“你把眼下那些爛糟事弄清楚再說吧。”
韓東流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你那幾個字符,我已經托二妹去調查了。不過事關魔功,那經手之人必然十分謹慎,輕易不會留下太多痕跡。”
楚秋不置可否道:“慢慢查,我什麼都缺,唯獨不缺時間。”
韓東流以為他是表達對此事絕不罷休的態度,倒也沒說什麼,接著道:“靖海王世子那件事你怎麼看?”
楚秋轉身走向亭子,李躍虎小跑跟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韓東流也想伸手討要一杯,卻見李躍虎板著臉裝作沒看到,不禁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這小子了。
“他見你一直誇那個蘇雪泥,心裡有危機感了。”
楚秋則是笑了一聲,揉了揉李躍虎的腦袋,接著便道:“靖海王世子宴請京城宗師,欲要將江湖武魁提前,這事聽著有意思,願意沾上這麻煩的宗師並不會太多。”
“據我所知,如今並沒有幾人回應靖海王世子的邀請。”韓東流微微頷首,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唇邊飲了一口,接著道:“不過,這位靖海王世子的性格,我也算是有所了解。
此子表麵待人溫和,廣結好友,哪怕對待身份遠不如自己之人亦能做到折身相交,在皇親貴胄中,算得上風評尚可。
不過背地裡,卻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吳相曾評價過此子城府頗深,若是用在正事上,倒也是個能成大器的料子。”
楚秋聽他說完,端起茶杯搖頭道:“說那麼多做什麼?一個皇族成員,心裡怎麼可能沒些深沉?何況,我聽說那位靖海王也非凡俗親王,這種出身,若真教出個傻子才是壞事了。”
“韓某可不是那個意思。”
韓東流搖頭道:“靖海王世子如此大張旗鼓,想要挑動京中宗師比鬥一場,頗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味道。
依我來看,此事恐非靖海王所授意,而是他自己的主意。一個不過十八歲的少年,就敢操辦這種大事,其中的是非之深,不好評斷啊。”
楚秋瞥了韓東流一眼,笑吟吟道:“行了,無非就是想從我這兒套些情報,這一番雲山霧罩的話說給誰聽呢?”
“李躍虎。”
說完,他喚了李躍虎一聲。
後者立刻正色起來,從袍袖裡抽出一根竹筒。
“拿去吧,李家這段時間收集到的情報都在這兒。你關心的幕後黑手,暫時還沒有查明,但你猜得沒錯,這件事,確實跟靖海王世子有些關係。”
楚秋輕揚下巴,示意韓東流自己拿回去看。
“跟你聊天就是輕省些,那韓某便厚顏了。”他接過竹筒,並沒有立刻打開來看,隨後道:“這宴會,你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
楚秋淡淡道:“這種人,你不給他麵子比殺了他還難受。晾他幾日,等他自己露出馬腳吧。”
“如此也好。”韓東流將竹筒收起,認同楚秋的打算。
他本來也沒有赴約的打算。
如今京中宗師,十有**沒把靖海王世子的邀請放在心中,說句不好聽的話,彆說一個小小的世子,就算是靖海王親至,不賣他麵子的武夫也有太多。
大虞江湖勝過朝堂,願意給麵子的時候配合配合,不願給麵子的時候,乾脆理都不會理。
這才是常事。
“韓宗師,既然知道你是厚顏接了好處,那就趕快讓柏坊主多出幾分力。”楚秋繼續垂眸飲茶,語氣平靜地說道:“雖然我時間很多,但也不能等她一百年。”
韓東流略有些尷尬,不由苦笑道:“韓某今日就再去問問。”
待到這惱人的逍遙劍離去。
楚秋坐在亭中,一邊喝茶,一邊梳理自己如今的一身所學。
這些年攢下的點數,早已突破了一萬大關,但除了憑著自己練到圓滿的大雪龍拳,一氣造化功,霸勢九斬之外,目前根本沒有可供消耗的武學。
品階太低的,自己隨便練到小成,掌握些感悟去觸類旁通也就罷了。
品階太高的武學又不易得手。
何況儘管自己如今對於武道的理解早已不同往日,不再是當年那樣苦苦鑽研不入其門的德行,但想要將絕學入門,也是需要費些心思的。
就比如涅盤刀這門殘章刀法,也是喬骸這絕世天才日以繼夜的言傳身教下,才終於入了門。
除了涅盤刀之外,餘下三部武學想要加點到造極,除了大雪龍拳滿足條件,剩下兩部還需再攢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