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琅軒坊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一處靜室之中,幾人列坐其中,儘是這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韓東流經過這段時日的調養,氣色已是好轉了不少。
他背著長劍,靜坐桌旁,雙眼根本沒有抬起的打算。
在他身側,‘儒生朱冕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咳嗽了兩聲,抬手謝絕‘琅軒坊主柏瑤琴為他添茶,苦笑道:“不過就是入宮走個過場而已,倘若名俠不出手,能拿這五品武魁的人隻有韓宗師,這種沒有任何懸念的事,何必要把氣氛搞得如此沉悶?”
他這話一出。
席間便有人笑嗬嗬道:“朱宗師,你這一身傷勢是拜誰所賜?”
朱冕神色坦蕩道:“‘白衣無名。”
輸給那位,他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自然不必羞於啟齒。
然而,那出聲之人卻是搖頭失笑:“三絕道人就說三絕道人,你們一個兩個,都管他叫什麼白衣無名,聽著可真彆扭。”
“白衣無名是他來這京中行走的身份,既然人家不願認三絕道人的名號,該怎麼稱呼,自然是聽人家的。”
‘孤鴻客燕玄淡淡道:“不過有他在,韓宗師想拿五品武魁,確實難了一些。”
現場頓時靜了靜。
就連坐在韓東流身側的柏瑤琴,臉上的笑容都淡了幾分。
幾道目光望向了似是走神的韓東流,像是想從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什麼。
結果韓東流在這時抬起了頭,語氣平靜地說道:“風雨樓主不會爭奪五品武魁,就算他出手了,那也是打算挑翻朝廷的謀劃。”
說完,他的目光望向最先開口那人,“周嘯歌,你也不是第一天混江湖,有些話,不必我說得太清楚。
在場眾人,都是武評榜上的宗師,如今願意摻和此事的,也算是全部到場了。倘若各位真想爭那江湖武魁,韓某自然樂得拱手相讓。
但在座諸位,大多都是想要看看樂子,那這件事終究還是要有個說法。”
隨著韓東流的話音落地。
幾人或是沉思,或是歎息。
周嘯歌卻是眯起雙眼,那張本來還算清俊的臉龐,卻變得像是‘笑麵狐。
他淡聲說道:“五品武評,第一第二都不吭聲,那你這第三位,說話自然是管用的。實話說吧,我就是來湊個熱鬨,沒有旁的心思,如果你韓東流放話出去,讓京中五品都彆理會朝廷,相信會有不少人給你這個麵子。”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笑吟吟道:“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身為大虞江湖的‘五品第四,周嘯歌放話出來,也是有其分量的。
至少在場另外兩位,也都露出沉思的表情。
隨後,朱冕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柏瑤琴卻是笑著說道:“我明白周宗師想看些樂子,但這事也不能全都壓在我大兄肩上呐。
畢竟就連名俠都不敢阻撓天下宗師前來與會,光明正大地與朝廷為敵,
真讓我大兄這‘逍遙劍振臂高呼,還不知道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柏坊主這話可是說錯了。”周嘯歌打了個哈哈道:“名俠顧擎濤賣得是‘實力,徐老前輩死後,他就是五品第一,所以他管的,可都是五品第一能管的事。
但韓兄不同啊,逍遙劍雖然榜上第三,不過他要賣的,卻是‘麵子。”
周嘯歌瞥了韓東流一眼,笑嗬嗬道:“一個整日管閒事的名俠,他做出什麼事,大家都不覺得奇怪。
可一個從來不會高調行事的逍遙劍,他第一次開口,便是覺得新奇,也會有人賣些麵子給他。”
柏瑤琴唇角微翹,沒再與這周嘯歌爭論,而是看向韓東流:“大兄,最壞無非就是讓周宗師替你來當這武魁。
反正名俠與三絕道人都不會搭理這事兒,大虞五品第四的名頭,也足以壓服眾人。”
眼見這把火燒到自己的身上,周嘯歌不等韓東流開口,便是怪聲道:“燕玄也是五品第六,我看讓他來更合適吧。”
韓東流並未理會他,而是看向朱冕:“陶兄呢?”
如今京中名列武評榜的五品宗師總共也沒有幾人。
總數二十二位的榜上五品,真正來摻和這場風波的,恐怕都不到半數。
而‘古刀陶辯在那次禪悅寺慘案後,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連朝廷邀諸位宗師入宮與會的消息傳出都未曾現身。
或許真的早已離京也說不定。
朱冕搖了搖頭道:“陶兄向來如同閒雲野鶴一般,他這次能應莊先生之約進京,都算是破天荒了,許是已經離開了吧。”
韓東流沒有多言,最後望向現場三名武評宗師,緩緩說道:“朝中如今將重心放在了‘四品之上,對於‘五品雖然沒有先前那麼在意,但此事,確實需要做到一個有始有終。”
“韓宗師,繞來繞去不像你的性格,有話還是直說吧。”
燕玄直接道:“如今五品前十的宗師,算上那位三絕道人,已有半數在京中,你究竟有何打算?”
韓東流麵不改色道:“既然當今聖上盛情相邀,那就去看看他究竟有何打算吧。”
“我無所謂。”
周嘯歌笑道:“本就是為了看個樂子,不進宮,那我還看個屁?”
說完,他又望了望幾人,目光在柏瑤琴臉上停了一瞬,最後看向韓東流說道:“今日第三位四品神通已經入京了。”
韓東流頷首道:“有所耳聞。”
“那你知不知道,這次來的是誰?”周嘯歌把眼一眯。
但這一次,柏瑤琴卻是替韓東流回答道:“周宗師何必要賣關子?不就是‘千江仙褚浪入京了?”
說完,她看向似笑非笑的周嘯歌:“定洋總盟行事雖然霸道,但這裡可是京城,你以為千江仙就敢翻倒江海嗎?”
“柏坊主,千江仙此來,可不是為了翻倒江海。”
周嘯歌輕笑著道:“定洋總盟當年在江湖上丟了麵子,明裡暗裡吃了不少苦頭,他們這次可是想要借四品武魁一事揚揚名,出口氣的同時,再給朝廷釋放個信號。”
說到這裡,周嘯歌略一停頓,隨後意味深長道:“定洋總盟管轄數州水域,也不是不能親近朝廷啊。”
柏瑤琴卻是抿唇笑道:“我還以為周宗師要說什麼呢,難道一個一流門派投靠朝廷,就能打破‘兩極了嗎?”
她望向周嘯歌,淡淡道:“朝堂有後手,江湖也未必全無準備。”
周嘯歌點了點頭,端起茶杯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韓東流緩緩道:“再有三天,‘武魁之爭到底有何深意也就見了分曉,這幾日,壓住京中宗師彆再生亂吧。”
朱冕立即道:“莊先生的遺命,我自當遵從。”
燕玄眼眸微動,也是歎了口氣:“那就這麼辦吧。”
周嘯歌放下茶杯,起身笑道:“你逍遙劍都開口了,我還能不聽?出了琅軒坊的門,我就去找找那幫宗師的晦氣,免得他們不開眼,得罪了四品‘神通。”
說完。
他的身影一晃,竟是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靜室之中。
韓東流目光不動,亦是起身說道:“我也有件事要辦,其餘的,就依計劃行事吧。”
待他也走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