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提著雕花食盒,站在殿外安靜等候。
當她看見那道紅袍身影走了出來,立刻規規矩矩地行禮:“見過父皇。”
炎興帝抬手拒絕那名禦前衛老武夫的攙扶,緩步走下台階,笑嗬嗬道:“乖女兒,陪朕走走。”
裴璟目光低垂,並未與炎興帝對視,恭敬說道:“女兒憂心父皇的身體,特意送了您最愛的梨湯。”
炎興帝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頷首輕笑,邁步向前走去。
一眾禦前衛自是列隊緊隨其後。
“公主,請吧。”
那名禦前衛的老武夫路過裴璟,同樣伸手虛請。
裴璟輕輕點頭,舉步跟在那紅袍身影背後。
父女二人一路行走。
炎興帝隨口問了幾句閒話,裴璟在旁一一回答。
看似父慈子孝,實則卻透出一絲疏遠意味。
直到進了一座花苑。
炎興帝踏上遊廊,突然揮了揮手。
眾多禦前衛停下腳步。
老武夫淡淡說道:“退後十步。”
就連柯豪在內,所有人都退後十步。
裴璟望著遊廊欄杆旁的紅衣身影,不知為何,忽然有股寒意竄到頭頂。
她一改往日話嘮,低聲說道:“既然父皇身體無恙,女兒就先行告退了。”
這時,炎興帝望向昏沉夜色之中那麵泛著銀光的湖泊,笑問道:“你那梨湯不給朕嘗一嘗?”
裴璟聞言,略顯沉默。
隨後就將食盒打開,端出晶瑩剔透的白瓷碗。
裡麵盛著溫度正合適的甜湯。
還未等開口,一隻枯槁手掌將瓷碗端走。
裴璟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
炎興帝端著那白瓷碗,淡淡道:“這段時日,你對朕疏遠了許多。”
他轉過頭來,雙眼盯住裴璟:“心中可還在怪朕讓你遠嫁大離?”
“女兒不敢。”裴璟微微搖頭,慎重說道:“女兒相信父皇的安排不會有錯。”
這一番對話,又何止是疏遠。
簡直與‘陌生人相差無多。
雖說皇室難有親情。
可青鸞公主作為炎興帝最寵愛的女兒,往日父女之間的對話,本就不該這副模樣。
不知從何時開始,炎興帝哪怕在私
言語中,更是時常透出疏離漠然。
但在這時,炎興帝看了看裴璟,隨後收回目光,嘶啞笑道:“你啊,當著朕的麵都不肯說句實話?”
裴璟神情微動。
下一秒,卻聽到了令她無比震驚的話。
就見炎興帝依舊望著湖泊,淡淡道:“如果你不願意嫁到大離,那就不嫁了吧。”
“父皇?”
裴璟一瞬失神,隨後便繃住表情,立馬垂首說道:“這是兩國婚約,倘若大虞單方麵反悔,大離新君……恐怕不會點頭同意。
到時候平白惡了大離,對大虞沒有任何好處。”
無論站在皇室親族,還是站在自身的角度去思考。
裴璟都不認為此刻悔婚,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然而炎興帝卻是冷笑一聲,周身仿佛有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冷意。
那驚人煞氣不像帝王。
更像是從屍山血海裡滾過一圈的怪物!
“大離新君,隻不過是被人提在手中的傀儡。”
炎興帝收起那一絲冷意,接著道:“把你嫁過去,才是對大虞沒有任何好處之事。”
裴璟微微蹙眉。
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炎興帝卻是不容質疑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聽到這話,裴璟心中雖有萬般不解,卻隻能默默歎息,雙手交疊:“女兒遵命。”
隨後,她看了看炎興帝端著的白瓷碗,輕聲提醒道:“父皇,此時梨湯溫度正是適口,再放一會兒怕是要涼了。”
炎興帝忽然轉過頭來看向裴璟,不置可否道:“先前你背負婚約,不得自在,如今放下枷鎖,倒是該與兄弟姐妹好好親近親近了。”
裴璟稍顯遲疑。
父皇誕下的子女眾多,除卻夭折的皇子公主,如今也有二十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