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獨舟葬在太平鎮十幾裡外的一座小山林。
秋時已過,枯黃落葉鋪了滿地。
山林之中已經有了些冬日的刺骨寒意。
楚秋站在墓前,俯身伸手摩挲石碑上的粗糙痕跡。
漆黑披肩隨風飄展,獵獵作響。
在他意想之中的久彆重逢,應該有千言萬語道之不儘。
可當自己真正站在方老頭的墓碑麵前,看著當年親自以指尖刻下的‘方獨舟’三個字時,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於小二,黃江,祿墨三人站在不遠處,沒有出聲打擾。
他們已經先後祭拜過方獨舟。
墳前也擺上一些祭品。
這些年來,於小二時常會來填墳拔草,清掃四周,打理的相當不錯。
但隻有今天,他會覺得大爺如果泉下有知,應該是真正高興的。
而在更遠幾步外。
李躍虎與張寶並肩而立。
當李躍虎得知,前方那座墳包下,埋葬的就是當年威震江湖大離夜主方獨舟,便一直緊繃著臉,表現得極為鄭重肅然。
張寶看到師兄都是這副模樣,也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努力緊繃著表情。
在他們身後,還站著黃江那個鐵匠徒弟。
這小子的麵相有些憨厚木訥,臉上還長著一串雀斑。
身上的衣物非常厚實,是避免打鐵時火花飛濺傷到自身的裝扮。
早就被燙出不少洞眼。
此刻,他的雙手不安交握,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敢胡亂開口。
不過這三個小輩偶爾會有些眼神交流。
李躍虎身為‘兄長’,主動扛起責任,先是對那小鐵匠友善地點了點頭,又以眼神示意張寶不必擔憂。
就在這時。
楚秋挺直了腰背,不再摩挲墓碑,望著已有幾分歲月痕跡的‘方獨舟’三個字,輕聲說道:“老頭子,仔細想想,咱們這段緣分可是給我招惹了不少麻煩。你說你當年有沒有想過,我會這麼快成為四品?”
接著,他又有些自嘲道:“回看這些年,我懸著一口氣不肯放下,心底不止一次想過,乾脆鑽進深山老林,躲開這世上紛爭,從此不再理會那些爛糟事。
但每次轉過頭來想想,就覺得此事還需有一個結尾。
不僅是為了給你一個交代,也是為了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呼!
他手掌虛握,地麵的酒壇頓時被無形氣機牽引而起。
楚秋抓住壇口邊沿,仰頭倒出一股水線。
痛飲幾口,便將剩下的酒水都傾倒在墓前,緩緩說道:“林聽白不僅是三品無量,他還是你當年的老對手。
正麵殺他,我隻有三成把握。
如果與他比弄手段,以他在大離多年謀劃的勢力,恐怕我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站在他身後的三人聽到這番話。
表情都變得極為複雜。
因為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於小二甚至歎了口氣,顯然有些悲觀。
楚秋沒有回頭,仍然望著墓碑道:“趙靖好像也跟你有仇,我這人欺軟怕硬,柿子要先挑軟的捏。
下次再來祭拜你,我會帶著他的腦袋。來個幾次,說不定我就能送林聽白下去陪你,你再多等等,彆急著走。”
如此‘正大光明’地說出要殺了當朝最位高權重的兩人,楚秋又拍了拍墓碑,笑著道:“那把玉鱗刀,我送了燕北。她天賦很好,不會辱沒你的絕學。
除此之外,你那三門絕技,還剩一氣造化功沒尋到合適的傳人。學了大雪龍拳那兩人,都是不錯的苗子,遲早會讓這門絕學名揚天下,你的傳承,斷不了。
在你活著時,方獨舟這個名字就壓了大離數十年。
從今往後,這個名字還要再壓大離幾百年。”
言儘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