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我要你的命作甚?”
高空之中,孔愚搖頭一笑:“今日我隻想與你敘敘舊,順便拿了這三毒,為江湖除掉一大禍害。”
他手中托著的兩顆黑球此刻已經布滿裂痕,其上環繞的赤紅紋路,這會兒亦是在不停變幻著。
其中關押著‘諸法’,‘洞元’,‘慎獨’三名殿主,同樣也與他們的性命息息相關。
隻要孔愚握住手掌,令黑球破裂,就能讓邪惑三殿徹底煙消雲散。
然而他至今沒有動手,或許是有另外的打算。
最主要還是在於,殺了三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邪惑宮真正的核心,一切詭譎手段的源頭,就是眼前這個身著玄色長袍的男子。
“我可不記得自己與你是能夠敘舊的交情。”戚劍清冷冷地注視著孔愚,眼神時而掃向遠處。
他的目光每落在一個方向。
對應之處的三品武夫都會感到背後發寒。
包括藏在暗中的乾一,都被戚劍清的目光掃過。
戚劍清雖未展露出任何氣機,但這一片千裡山脈的所有動靜,似乎都在他的掌握當中。
光是這份恐怖的‘天地觀’,就讓那些三品武夫暗暗吃驚,不敢有任何動作。
“這就是‘邪惑’的分量?未免有些過於誇張了。”
乾一似乎也沒有料到‘邪惑’竟會如此恐怖,隻是被其目光掃到,就險些激出了自己的生死預感。
她方才差點就要動用手段徹底逃離此地。
但想到來時離三的吩咐,終究還是壓住了心底的衝動,“如今局勢還沒到離三所說的那一步,現在出現的人,應該還是戚劍清,並不是真正的‘邪惑’。”
念頭及此,乾一注意到另一個身影正在向戚劍清靠近,藏在半張金色麵具下的臉色一動,決定再觀望片刻。
“把核心還給我!”
就在此時,那一身狼藉的解驍突然從後方衝向戚劍清,單手將他環住,神色猙獰道:“你都已經有了煉三毒之法,還服了不死骨!為何不肯將那核心交給我!”
“你不需要二品的力量!就把它交出來!”
解驍說罷,手指如刀般切開了戚劍清以血肉塑造的長袍,手掌想要伸進其中,剖出戚劍清的心臟。
戚劍清卻是低頭看向那隻手掌,眼神有些疑惑,“到底是誰告訴你,服了我的心臟就能踏入二品杳冥?”
“什麼……”
就在解驍那猙獰臉龐微微一怔之時。
他的眼前陡然飛起血光。
若非他躲得夠快,險些就被戚劍清背後鑽出的手臂擊殺!
即便如此,他的喉嚨也被瞬間切開,胸口更是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眼前染上的血光,正是他喉嚨裡飛出的血水。
就見戚劍清背後的四條手臂彎折,各自握著法劍,降魔杵,寶瓶,以及一張精巧的長弓。
“既然你想要我的力量,送你又能如何?”戚劍清淡淡說罷,背後的手臂動了起來。
隻見劍身滾落一滴血珠,被那寶瓶接住,嗞嗞冒出血霧。
解驍悶哼一聲。
渾身微顫,背後高高隆起,仿佛有什麼東西快要鑽出來。
就在這時,孔愚突然出現在解驍身後,手掌按住了他背上那團隆起的肉球,瞬間將其壓了回去。
自己的肉身被這麼反複折騰,使得解驍慘叫出聲,原本的猙獰臉龐此刻都已流下了冷汗。
孔愚鬆開手掌,抬眼看向戚劍清背後生出的四條手臂,輕描淡寫道:“肉身畸變?”
他說的這句話,並非是指戚劍清的身軀,而是戚劍清滴血入寶瓶,引動解驍肉身變化的手段。
肉身畸變,這原本是魔門手段。
隻有將魔門功法的某些魔功練到了極其高深的境界,才會伴生這種詭異變化。可很少有人清楚肉身畸變的第二種情況,那就是大妖之力。
“戚劍清,你這又是何苦?一條路走錯了,大不了將錯就錯。以你的天賦,就算成了假天人一樣能夠逍遙千年,何必非要選擇另一條更加難走的死路?”
孔愚揮手將解驍震飛,惋惜說道:“如此利用大妖之力,對你肉身的傷害將是不可逆轉,洞元這個蠻人難道就沒有告訴你麼?”
“你這老東西的見識確實不凡。”聽到孔愚這番話,戚劍清嘴角微翹,兩條手臂自然垂在身側,淡淡言道:“所謂大妖之力,不過也是天地間存在的一種力量,與真氣,天地之力又有何區彆?既然他想要,我便給了,又有何不妥?”
“倒是你,多年以來,私下吞服了多少大妖之力才有這一身進境?你有何立場指責旁人?”
戚劍清微微搖頭:“現在早不是你和邪惑那個年代,當初你們遠渡‘萬靈海’而來,將這門手段傳到了大胤,多少人將你們當作仙神一般供奉?
你們也不過仗著最先發現了大妖遺骨的用法而已。
現如今天地異變卷土重來,那一套老辦法已經行不通了。”
就見戚劍清背後的四條手臂分彆舉起,周身散發出令人呼吸一滯的可怕氣息,冷冷道:
“天地之精,有能者皆可奪之,你若不服,儘可來阻我試試。”
“這樣麼……”
孔愚眼瞼低垂,發出一聲輕歎。
緩緩抬起手掌,那無形的詭異力量第一次顯出真身。
竟是在他掌心烙印著的詭異紋路,如同時刻張開的血盆大口。
“看來老頭子隻能將你打服了,再慢慢與你聊了。”
……
“你小子到底行不行?”
天地長河內,莫觀海語氣焦急地說道:“外麵都快打翻天了,沒時間給你慢慢修煉,能吞就吞,不能吞就儘快撤走,彆在這兒猶豫!”
他看向戴著木製麵具的楚秋,見他一言不發,立刻就伸手抓了過去。
結果還沒等觸碰到楚秋的身體,手掌就被環繞在楚秋身邊的天地之力給彈開。
“嗯?”
莫觀海臉色一動,這才注意到楚秋周身環繞著的天地之力有些不對勁。
正常的天地之力無形無色,就算被武夫撬動,大多也隻是以清光化形,為各自施展的手段不同,而化作不同的形態。
若要改變天地之力的性質,則需要更高深的入微法。
天地入微的手段越是精深,天地之力的形態越是多變。
像是火焰,雷電,等等天地自然的偉力,都需要入微手段來改變。
但如今環繞在楚秋周身的這種天地之力,卻不同於莫觀海所知的一切入微手段。
莫觀海凝視著楚秋看了半晌,忽而疑惑道:“隻是震蕩?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一直漂浮在旁邊的乾癟葫蘆也是湊近了數尺。
“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彆跟著瞎摻和了。”紅袍男子緩緩說了一句。
莫觀海轉過頭,盯著它道:“其實你也看不懂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對不對?”
紅袍男子並不否認,反倒十分坦然道:“你這不是廢話?如果我能看懂他在搞什麼,早就自己創造人體秘藏了!”
“嗬,你這老鬼倒是實在,也是,如果被你找到了真正的三品道路,你也沒必要跟邪惑宮這些人虛與委蛇。”莫觀海冷笑一聲,話鋒忽然一轉:“你現在把這搞成這副模樣,是不是為了避開邪惑的關注?”
乾癟葫蘆轉動幾圈,語氣不耐道:“不該你知道的事,你就少打聽。”
莫觀海咧了咧嘴,猙獰的笑容一閃而逝,“就算你不說,老子也能猜到你心裡在想什麼。身為邪惑宮僅剩的老資格,你原本可以混個殿主的位置當當,最後卻沒有選這條路,說到底,還是你不信任邪惑。”
“你也知道,那三毒之法並非一條正路,就算三殿之主走捷徑找到了真實的上三品,最後都是在給邪惑作嫁衣裳罷了。”
說到這兒,莫觀海搖頭道:“你這老鬼也算是聰明,跟邪惑宮牽扯如此之深,最後還能全身而退,對你而言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全身而退?”
乾癟葫蘆裡傳出紅袍男子有些詭異的聲音,就見上麵鑽出一隻眼球,卻很快就被天地之力焚燒殆儘。
而這一次,他沒有發出慘叫,沙啞地說道:“你看我現在這副模樣,算得上全身而退麼?”
莫觀海深深看了葫蘆一眼,接著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的路。”
“不錯,你這話說得完全沒錯。”
“路是人選的,那戚劍清有現在的下場,難道就是誰逼著他選擇的?”
紅袍男子冷聲道:“你追了他數十年,難道不知他就是當代邪惑?”
莫觀海的眼神微變,表情已經極為不善。
可紅袍男子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繼續說道:“其實你知道,你心裡什麼都清楚,但他對你有大恩,或者說,戚劍清對你們這些人都有大恩,但隻有你願意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堅持到今天。”
“閉嘴。”
莫觀海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