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梁王府的客房內,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與武三思相談甚歡。
此人姓元,單名一個“圭”字,乃是穎王元齊的唯一嫡子。其人麵容倒也俊朗,隻是生了一雙三角眼,略帶幾分邪氣。
他輕輕一拍手,一排俏麗的女子便打開了手中紫檀木的漆盒。
盒中竟然是整盒整盒,滿滿當當的珍珠,顆顆渾圓飽滿,有的瑩潤似雪,還有的通體金黃,還有的曜黑剔透,端的是五彩繽紛,閃耀奪目。
饒是武三思見多識廣,日光反射之下,也被晃了眼睛。你架不住他量大呀!
元圭言辭間不無得意,三角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這些明珠據說都是得自南洋,雖不是什麼稀罕物事,好在是品相不錯,還望世伯笑納!”
好在武三思多年宰輔生涯,不算沒見識的土鱉了,他咳嗽一聲,飲了一口茶水,還是收回了眼睛。
元圭見狀,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再次輕擺其手,示意侍從將下一批禮品呈獻上來。
武三思卻緩緩放下手中茶盞,揮手製止了青年的動作,讚歎道:“好一個南洋明珠,恐怕就是皇宮內院,要湊齊如此數量和品色的珍珠也不容易啊!”
“隻是無功不受祿,令尊如此大手筆,是否遇到疑難之事,賢侄大可直言,凡是本王力所能及之事,但說無妨!”
元圭聞言,微笑著搖頭道:“世伯言重了,您與父王相交多年,情誼深厚,在朝中更是對穎王府多有照拂,這隻不過是些小意思。”
武三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準備細聽下文。
果然,元圭又繼續說道:“不瞞世伯,家父與揚州漕運使楊九成相交莫逆,小侄此次也是為揚州官吏而來。您知道漕運今日又出了點小變故,還請世伯從中周旋一番,日後還有重謝!”
武三思聽到這個條件,眉頭一挑,手指在幾上敲起來:“此事恐怕不太好辦!”
言罷,他緩緩起身,背負雙手,沉吟道:“往年,江南的官鹽和錢糧由運河運往兩都,途中難免有所損耗不假。”
“可今年邗溝這一回出事,損耗竟達到了一半以上,陛下對此極為震怒!即便是本王,也難以輕易開口啊。”
元圭也跟著武三思站起來:“世伯,您有所不知啊,運河從大江一直通向洛陽,經過淮水、汴水,還有大河,沿途的水文情況迥異。”
“大江上的官船輾轉行至洛陽,沿途何止千裡,船隊吃用就要損耗巨萬,而大江水手不熟悉河、淮水文,江船不適應航道,難免又要擱淺翻沉一部分。”
“何況邗溝兩岸的漕戶儘是些刁民,這些人個個奸猾懶惰,拿著朝廷的大筆的護漕餉,卻不肯出力,反而在河上行奸使盜。”
“曆年來都是這幫刁民化作水匪,偷盜官船,又使得運河淤塞,漕運不暢!今年這些人更是變本加厲,劫奪官船的水匪竟多達數千人,因此,今年官船損耗竟至曆年所未有,還請世伯明察呀!”
武三思聞言,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隻能儘力而為。賢侄該當明白,不過出了這等岔子,朝廷不派員調查是說不過去的。”
元圭絲毫不以為意,笑道:“誰人不知世伯是陛下最為倚重之人,有您開口,必然是手到擒來!”
“至於派員調查一事,世伯若有意,不妨選派親信前往,剿滅水匪,暢通漕運,這又是立下大功一件啊!”
說著,他將一塊精致的木牌雙手呈上,“呃,這是鴻通櫃坊的憑證,京城內的分號內隨意取兌,世伯權且收下。”
好嘛,有了這玩意,行賄倒更方便了。
武三思將木牌接了過來,不禁笑著感慨道:“鴻通櫃坊!賢父子真是經商的奇才啊!也罷,這個忙看來本王是不得不幫了。”
對方肯花如此大的價錢,武三思不由得多嘴幾句:“另外我再奉勸賢侄一句,朝中最近的氣氛有些不對。”
“地方上屢有參奏勳舊的彈章,張柬之、燕王那一幫人正欲借此大做文章。陛下竟也被他們蠱惑了,已經參倒了不少舊友。據我所知,江州的平南侯薛青麟境況就不太妙,你們也要小心啊。”元圭聞言,並未將此話放在心上,淡然笑道:“世伯請放心,家父曆來不涉朝政紛爭,侄兒回去後提醒家父多加謹慎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