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無情地打在了女子的臉上,她的膝蓋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磨出了血跡。
血點,泥點成了她身上最普遍的裝飾品。
瘦弱的她在這種種的裝飾下,顯得分外狼狽。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弱女子。
可在場卻沒有任何人敢於與她對視。
她的身軀的確弱不禁風,可眼神中的堅毅卻令人不敢直視。
泱泱數百號人,皆是熙熙攘攘,因各自的欲望聚攏而來,如此俗人,又怎敢直視這種近乎殉道的靈魂。
這喧鬨的街頭,聚滿了人群,可女子的身影卻仿佛與整個世界割裂了開來,她一人跪在那邊,透露出濃濃的孤寂感。
鬥士都是令人敬仰的,弱者都是引人同情的。
此時,此刻,這兩個標簽在全國人民的注視中被打到了女子身上。
因這標簽聚攏而來的流量,是海量的。
隨之而來的便是滔天的善意,與令人窒息的惡意。
在一個純粹的惡人襯托下所激起的善意。
多麼珍貴的財富。
最最直觀的便是如今網上一潮高過一潮的捐款浪潮。
網絡外,現場眾人的憐憫之心也被陳墨的惡意徹底激起,一個個的或拿出錢包,或打開手機瘋狂的想要給女子捐款。
看著之前苦苦哀求都得不到的錢財,如今卻都生怕自己不要似的被硬塞過來,女子一時隻覺得有點夢幻。
原來錢財,也能這麼容易到手嘛?那我過去到底都在求些什麼?苦難的分量似乎都沒有那麼重了。
不,不對,金錢的獲取從來都不容易,就像善的也從來都不是人心,隻是因為有人在秤的另一端提前放下了貨物。
苦難的大山從來不曾消減,隻是這次有人替我扛下了一部分而已。
“大姐,這五萬我替那個人渣給了。你趕緊起來吧,彆孩子還沒好,你自己病倒了。”
一位衣著華麗的青年女性,從銀行急急的跑了過來,一邊揮著手中一遝遝的現金一邊喊道。
女子的臉上洋溢著青春活力,昂揚自信,清澈的雙目中透露出濃濃的憐憫,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富有的清澈的大學生。
易感動,易衝動,又富有,不得不說,如果要找純粹的善,那最大概率就是出自這個群體了。
看著一捆捆紅燦燦的現金,女子忽然激靈了一下,她想起了陳墨的叮囑,無論何時,何地,絕對,絕對不能碰一分錢。
所有的善款隻可以存到醫院,除了治療,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碰這筆錢。
兩世為人,陳墨很清楚,捐款這種東西跟網暴一樣,一個沒處理好就容易害死人。
錢,是無底的深淵,能埋葬任何人的榮譽和良心。
在人類的所有發明中,再沒有任何東西比它沾染有更多的欺騙和悲劇。
捐款是無柄的刃,你絕不能觸碰。
收回目光,女子搖了搖頭。
“我要把這條路走完,走到醫院,我孩子就能好了。”
一聲呢喃,似是用儘了所有力氣,女子又恢複成行屍走肉的樣子,低著頭,頂著雨,一步一挪沉默無聲的向前膝行而去。
是拒絕,是封閉,遍體鱗傷的精神已經再經不起任何的波折。
“現在全社會都在關注你的事,捐款絕對會夠的,你放心吧,彆跪行了。”有個記者以為女子是擔心錢不夠所以才堅持繼續膝行,於是急急的喊道。
是啊,孩子的病要多少錢還不一定,這是我和孩子唯一的機會,一定要走完。
我很笨,也很沒用,所以一定要把聰明人的安排一絲不苟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