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乾。
原來張旭是學胡禮行“拜舞”,拜舞本是晚輩對長輩,下屬對上官表達尊敬的一種禮節,張旭此時向李龜年拜舞自然是道歉賠罪之意了,隻是張旭酒醉,跳的歪歪斜斜,東倒西歪,說是拜舞,江朔看著倒像是在打醉拳。
安慶宗道:“《清平調》三章,至第三章方寫唐皇同妃子同賞木芍藥沉香亭真境,而太白語由信筆,直寫得名花栩栩欲活,更寫出美人絕代風神,三章詞句讀來如覺春風滿紙,花光滿眼。”
李龜年道:“說的好,《清平調》三章曲成而聖人大悅,讚賞有加,即使太白已經賜金放還了,聖人還常令教坊鼓吹歌唱,如真是因此詞得罪了力士、太真,如何還能在宮中演奏?”
張旭正舞的七葷八素,竟然就勢撲通跪倒,向李龜年磕頭道:“是張癲錯了,請龜年原諒。”張旭自稱張癲,行事果然癲狂,他比李龜年還大了許多,居然說跪就跪,還咚咚磕頭,舉座皆驚,李龜年忙放下琵琶,把張癲攙起來道:“張癲老兒,你是要折我的壽麼?我隻是借機一歌謫仙人妙詞,更要令天下人知道太真妃與力士從未有陷害太白之舉,並非特為與你鬥口。”
李龜年將張旭扶起,不想張旭方向後便倒,江朔忙搶上去從後扶住張旭,卻聽到他微打鼾聲,竟是已經睡著了,問李龜年道:“龜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既然聖人對太白先生喜愛有加,楊太真與高力士又沒有讒毀,為何太白先生在長安隻耽了一年,就被賜金放還了呢?”
李龜年和江朔一起將張旭扶回榻上,就勢坐在榻沿道:“小友,你這一問可謂是天下人皆有之疑惑,其實聖上甚愛太白,隻是太白自己不想做翰林供奉了。”
江朔吃驚道:“太白先生蹭蹬半生,一心想要入朝,怎會不想做翰林了?”
李龜年道:“李太白做的是翰林供奉,並非翰林學士,說白了和我等教坊供奉差不多,就是給聖人寫詞解悶的‘詩供奉’,然而太白心中有萬丈雄心,卻不願做個文學弄臣,隻不過太白雖然詩才無匹,所謂治國之術卻多是紙上談兵,卻自知,故除了寫詩作賦,聖人並無其他差派。”
江朔想起也曾聽李邕說過,李白所謂縱橫之術隻是誇誇其談,卻仍不死心,問道:“那也不至於賜金放還啊。”
李龜年道:“太白眼見仕途無望,竟連詩賦也不怎麼上心了,每日裡喝得爛醉,聖人惜才並未見責,但太白卻變本加厲,真是醉時多醒時少,聖人萬般無奈,才將他賜金放還。”
江朔聞言沉默良久,心知李龜年無需瞞哄他,所言多半是真的。
這時侍女又來上菜,卻是油炸的麵點“火焰盞口”、以薄餅卷肉糜做的“唐安餤”、撒著魚子的烤餅“金粟平”、裹著蟹黃、蟹肉的蒸點“金銀夾花平截”。
聞到麵點的香氣,張旭卻醒了,一骨碌身子坐起來道:“咦……龜年你何時來的?快吃,快吃!”,說著自抓來一個火焰盞口吃了起來,李龜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隻是搖頭不語,張旭又抓片金粟平塞給江朔道:“你也也吃。”卻對李龜年道:“我介紹這個小友給你認識,這位江朔江溯之乃太白在南陵時的僮兒。”
李龜年對江朔道:“張癲所言當真?”江朔點點頭,李龜年笑道:“這可太巧了,溯之你又怎會到的此處?太白乃我伎人之友,我剛才之言也是實情,你可不要見怪。”
江朔忙叉手道不敢。
安慶宗走上來道:“龜先生你還不知道,這位江溯之的名號這兩日在河汴間可以大大的有名,傳聞鐵鉞斬壩,衝開河沙的便是這位漕幫少主江朔江溯之。”
江朔聽了心中一凜,安慶宗既然知道他的名姓,又知他是漕幫少主,自然是安慶緒一行人告訴他的,恐怕程昂已和燕軍接上上頭了,自己這些日子跟著韋堅和漕幫眾人,竟然將程昂的事幾乎都忘在腦後了。
李龜年道:“奇哉,奇哉,溯之你原是書童,卻怎麼成了十幾萬船民的共主?”
江朔道:“此事說來可實在是話長了……不知從何說起……”
忽然篳篥聲起,接著羯鼓蓬蓬響起,節奏如同城樓宵禁鼓一般,眾侍女同聲道:“各位請歸坐,一刻後大娘攜眾弟子獻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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