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曜見高不危催動失心武士如潮湧來,也不再上前搶攻,退到三十步之外,讓武士來消耗北溟子與江朔的體力。
江朔揮動七星寶劍也斬了數人,鮮血已濺了他滿身,白色袍衫都被血浸染成了紅色,到了此時獨孤湘也隻能將驚懼之心稍稍壓下,她仍是不敢貼身肉搏,隻是躲在江朔身後揮動長索,以銀球飛爪幫他掃清左右湧來的武士,讓江朔可以專心向前衝擊。
江朔仍未放棄,一手扶著獨孤問,一手揮舞七星寶劍,循著哨聲向高不危的方向殺去,但當麵之武士已結成密集隊形,又都悍不畏死向他湧來,江朔寶劍雖利卻也前行的極其艱難。
北溟子雖知如今之勢料難以衝出包圍圈,但他功夫既高,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斃,他一生獨來獨往,此刻倒對江朔、獨孤湘兩小倒生了親切之情,也隨著江朔、獨孤湘一起行動。北溟子提醒江朔道:「江小友,如你這般猛衝猛打,隻會令內力快速耗竭,學我這般打。」說著腳踏七星,不疾不徐的前進,隻拍死衝到當麵的武士,卻不搶上邀戰。
涅禮雖和北溟子、江朔的功夫無法相提並論,但他作為契丹武士中的翹楚,膂力、刀法自也不差,跟在四人身後,揮刀斬擊,也殺了不少人,隻是他沒有內力支撐,砍殺了一陣便已氣喘籲籲、手腳酸麻了,但他也知道一旦和四人走散,隻怕立刻要被斬為肉泥,這才咬牙勉力堅持跟在四人身後。
雖然身陷重圍,但北溟子和江朔內力悠長,以北溟子傳授之法,離力竭可還差的遠,北溟子邊打邊行,拍在人腦之上,直如擊缶,他和著顱骨破碎的恐怖拍子,高歌道:「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愚者愛惜費,但為後世嗤。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聽了北溟子的慷慨悲歌,江朔雖隻是一個少年,不可能理解「生年不滿百」之愁,但也能感受到詩歌中的通達暢快之情,不禁讚道:「北溟子前輩此詩做的妙啊,既嘲笑吝嗇愛財的庸人,又駁斥了企慕神仙的愚夫,不亦快哉!我們今日就酣暢一戰,不必待來茲了。」
北溟子哈哈大笑道:「這可不是我做的詩,此亦漢朝文人所做五言古詩,隻是《樂府》收集於漢武帝鼎盛之世,曲辭皆慷慨豪邁,此詩卻作於漢末亂世,卻難得能於苦悶中行樂,於無望中曠達,此放蕩不羈之意,可不正合了我們今日的處境麼?」
獨孤問伏在江朔肩頭,語氣虛弱地道:「北溟子,三十二年未見,比起你的武功大進,漢學的進步更令老夫驚詫。」
北溟子邊打邊道:「我本非漢人仕子,但自從三十多年前為慧能大師點化,方知文氣才是漢人俠客之道的根本,這三十年間我自學漢學,遍覽詩文、樂律,自覺武功可又上了一階啦。」
獨孤湘道:「你沒有師父的麼?武功能自悟已是匪夷所思,這讀書也是可以自悟的麼?」
北溟子哈哈大笑道:「我自悟武功之時,大字不識一個,連本武功秘籍都沒見過,相比之下,漢人文學有浩如煙海的文字記載,學起來可不輕鬆的多麼?卻又要什麼師父?」
獨孤問輕聲讚歎道:「北溟子你心性聰明如斯
,可說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了。」
獨孤湘也跟著歎道:「可惜北溟子你一代雄才,卻要葬身於此,好不可惜。」其實她說是替北溟子可惜,心裡想的卻是我這一樣聰穎的朔哥兒也要命喪今日了,不覺流下淚來。
北溟子道:「我一生了無牽絆,所惜者一生未逢敵手而已,除此之外更無記掛,今日就是立刻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隻你們兩個小娃娃麼……哎……要我說,你和你的小情郎兩個死在一起,可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啦。」
江朔和獨孤湘聽了都不禁臉紅,獨孤湘惱道:「老前輩你怎麼也為老不尊起來了?」隻是她嘴上著惱,心中卻不禁生出一絲甜蜜,再看江朔也正回頭望著她,亦是滿目含情。
北溟子、獨孤問、涅禮都是過來人,見兩小如此扭捏之態,不禁一齊哈哈大笑起來,此刻竟然絲毫沒有深陷重圍的絕望情緒,外圍的六曜和高不危都不禁為他們的豪情所懾,雖已將他們團團圍困卻仍然心中戒懼的很。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嗚嗚」的螺號之聲,緊接著數聲鳴鏑聲響,穀外喊殺聲驟起。
涅禮麵露喜色道:「彆管高不危了,快向穀外衝!」
隻是此刻眾人被團團圍住,此前衝殺了滿天,鬨了個蒙燈轉向,哪兒還知道穀口在哪裡?北溟子縱身躍在一塊岩石之上,四下張望,卻立刻引來無數弩箭的攢射,他隨手撥打箭矢立刻又落回地麵,向左一指道:「往這兒走,外麵來了無數契丹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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