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湘道:「沒想到,當今聖人的花花腸子也不少呐……」獨孤湘仍在學新羅人的口音,引得眾人又是一陣低笑。
李騰空道:「這一套縝密的謀略隻怕是出自林相之手。」
江朔脫口而出道:「李林甫那個女乾相?」他馬上想到李林甫是李騰空的阿爺,對李騰空歉然道:「騰空子,我不是故意……」
李騰空笑道:「我現已是方外之人,林相與我早已毫無瓜葛,朔兒你不必介懷……不過,林相人品雖壞,卻也狡黠多智,朝中怕也隻有他才能想出如此滴水不漏的策略。」
獨孤湘問道:「那為什麼選在北鎮廟召開論戰呢?」
韋景昭道:「從地理方位而論,新羅也算北地,隻怕選在北鎮廟也有厭勝之意,「北鎮」者「鎮服北方」之意也。」
李騰空道:「還有一層,北地是範陽節度使安祿山的地盤,安祿山是諸藩鎮中聖人最信任的將領,隻怕如果論戰輸了,還有其他手段……」
眾人自在這裡討論了半天,卻忽見台上已起了大變化,新羅人聚攏在一起,站在石台的一側,三名大唐醫師上得台來,如兩陣對圓般與新羅人對麵而立。江朔等人光顧著說話,竟然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無藝先前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一直看著台上的變化,見江朔等人一臉懵懂地看著此刻的場景,解釋道:「方才秦大賢與新羅僧信行約定,以醫學四科論戰,雙方醫科、針科、按摩、咒禁各出一人,一較兩國醫技。」.
獨孤湘道:「這醫術又不是武術,怎能較量?」
大無藝搖頭道:「這我可也不知道怎麼比試,既然新羅是挑戰者,自然都由新羅僧信行出題。」
獨孤湘道:「呀……那我們豈不是吃虧?萬一那新羅僧提出什麼古怪的,隻有他新羅人知道古怪藥草什麼的,卻怎麼贏他?」
大無藝道:「想來不會,新羅人要論證的是漢醫源自新羅,如拿些偏門的草藥出來,就算勝了也難以服眾。」
江朔問道:「不是說四門醫科,怎麼台上隻有三人?」卻聽台上秦越人道:「這最後一門「咒禁科」便請茅山貞隱先生座下大弟子韋景昭道長坐鎮,諸位可有異議?」
韋景昭哈哈一笑,打一稽首道:「蒙大賢不棄,景昭敢不奉命?」說完飛身躍起,幾個起落便已躍上棋盤山石台之上,韋景昭為茅山派李含光以降的第一高手,武功自也非同小可,這一下輕功縱躍瀟灑飄逸,引得台下一片叫好聲。
獨孤湘嬉道:「沒想到韋道長還會做此巫覡的勾當。」
李騰空道:「咒禁可不是巫覡,咒禁古稱「祝由」,最早見於《黃帝內經》上卷《素問》篇,第十三章移精變氣論——黃帝問曰:餘聞古之治病,惟其移精變氣,可祝由而己……」
獨孤湘道:「那還不是巫祝?」
李騰空道:「不然,古人雲「吾心無鬼,鬼何以侵之,吾心無邪,邪何以擾之,吾心無魔,魔何以襲之。」故鬼神致病皆由心生。祝由治病之理便在於克製心魔,內治「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外療六Yin——「風寒暑濕燥火」。」
江朔忽道:「我明白了,這祝
由咒禁之術,和練內功時克製心魔之法是一理。」他在積金洞中所學玉訣神功出自道家經典《上清大洞真經》,自然與道家醫學之法相通,玉訣中便有大量的防止走火入魔的咒術口訣,但江朔練功之時全然用不上,因為他的內力源自黑白二龍內丹,並非自己修煉而來,因此化泄之時毫無阻滯,不會走火入魔,不過江朔記性極好,雖然用不上,但仍牢記這些口訣,今天聽李騰空之言,才知道這些咒禁之語也是都是預防走火入魔的祝由之術。
李騰空道:「不錯,其實隻會念咒可是半點用也沒有,須得配合自身內力修為,才能助人克製心魔,移情變氣,使其病能不藥自醫。茅山派自古多出祝由名醫聖手,其實是因為茅山派的玄門正宗內功了得之故。」
江朔再看台上,韋景昭左手托著浮塵擱在臂上,右手打一道稽,立於四人之末,前麵三人卻是方才說話最多的王燾門下,崔知悌門下的兩位醫師和那上肢強壯的大漢,想來王燾門下弟子最善醫藥典籍,坐鎮「醫科」,崔知悌門下最善針砭之術,坐鎮「針科」,那壯漢自然是坐鎮「按摩科」了。
秦越人向新羅僧信行道:「大和尚,這醫科四門先考校哪一門呢?」
老僧合十道:「既然漢醫起源之爭自「針砭」肇始,我們也已向諸位大賢展示了「砭石」,不妨便從「針科」開始考校雙方針石之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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