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寬仁聞言一驚,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回紇胡人奇道:「這是吾子?」
井真成在袍內踩了高蹺,又在臉上粘了絡腮胡,井寬仁自然一時認他不出,但井寬仁可沒化妝,彆說他這副尊容,隻他的身高一看就是東瀛倭人,井真成激動地顫聲道:「狗賣弄……瓦大西弄……喔多桑?」
井寬仁聽他說出這番東瀛話,不禁大吃一驚,仔細端詳了半天,道:「阿拿打……瓦紅洞泥……瓦大西娃摑……西塞?」
二人在大唐生活了數十年,本***語竟已經生澀了,都說的磕磕絆絆,但這不影響他們了解各自話裡的意思。
井真成一手持刀仍然抵在李邕脖項之上,另一手將臉上的胡子扯掉,又胡亂一抹,露出了本來的麵目,同時抖落身上的白袍,露出下麵踩著的一截高蹺,眼中含淚語帶哭腔道:「喔多桑!瓦大西西塞跌死噶!」
「西塞」便是東瀛語「真成」之音。
井寬仁一見,也老淚縱橫道:「真是吾兒真成!」他在中原耽的日子比東瀛故鄉還多,幾十年來光說漢語,與兒子對話說話時一開口竟然還是漢語。
好在井真成漢語亦十分精熟,他壓抑著想要衝過去抱住父親的衝動,雀躍地喊道:「喔多桑,仇人李邕就在眼前!今日便殺了他為族人報仇。」井真成在中原日久,說起話來,漢語倒比東瀛話還多得多。
井寬仁聞言忙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吾兒不可啊!」
井真成意外道:「喔多桑,你雖然死裡逃生,但李邕是殺死我們兩船四百族人的罪魁禍首,難道就這樣放過他不成?」
井寬仁卻歎氣道:「吾兒有所不知,以唐人的角度來看,李使君他也沒做錯什麼。」
此言一出,彆說井真成,在場所有人都大大地吃一驚,井寬仁道:「其實李使君會屠船,是因為有人給他傳遞消息,日本人要從中原帶走一樣緊要的事物。」
獨孤湘搶先道:「老烏鴉你也不故弄玄虛啦,我們都已經知道是金思蘭給李使君傳遞的消息,說日本人帶走了李建成的子嗣。」
她這一頓搶白,井寬仁固然吃驚不小,渾惟明、南霽雲卻也都是第一次聽說,驚呼道:「什麼?」
程昂、仆骨懷恩也道:「竟有此事?」但從程昂的表情看來,他似乎不是很驚訝。
井寬仁道:「你們……都知道了?」
井真成道:「就算李使君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他輕信人言,冤殺了四百遣唐使也是事實,這筆血債怎能就此一筆勾銷?」
井寬仁眼睛一瞪,又看了一眼李邕,道:「李使君沒有告訴你們……」
李邕忽然開口道:「說不得!」
井真成聽出此事竟然還有隱情,心中疑惑,不禁把刀也壓低了一些,問道:「李使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邕仍道:「說不得!」
神會合十道:「阿彌陀佛,如象先生,這個秘密埋藏了這麼久了,也該說出來吧,不然你想讓自己到死都背負酷濫好殺的惡名麼?」
李邕凜然道:「邕一人之榮辱算得了什麼?如果今日說破,那這麼多年的守護不是變得毫無意義了嗎?」
神會又道:「然而現在有人想要利用當年的那件事,如果不說清楚,豈不是反遭人利用?」
二人的對話如打啞謎,這下連江朔和獨孤湘都聽的糊塗了,獨孤湘甚是聰慧,突然悟道:「難道說當年日本船上確實攜帶了李建成的子嗣?說沒有發現隻是李使君為了保守秘密而扯的謊?」
井真成道:「這……怎麼可能?牛肅說李使君一無所獲啊!」
獨孤湘不以為然地道:「牛肅隻是李使君的僚屬,他又不會武功,想必沒有登船,船上發生了什麼還不是李使君說什麼他信什麼。」
井真成轉過身來,麵對李邕道:「李使君,湘兒妹子說的是真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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