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相信愛是天長地久無時儘。
後來,愛成了此恨綿綿無絕期。
你在夢裡始終不願意醒來的,令你沉浸的短暫甜蜜,回憶起來也隻是斷續而空白的影子。
而能被你回憶的片刻,寥寥無幾。
想起來也覺得悲淒。
那是你過去的人生裡,少有的甜。
後來,卻也變成了,你人生裡的苦。
不像美式咖啡,更像是,熬的很濃的中藥。
咖啡提神,中藥治病。
你中了愛情的毒,他卻帶走了,你唯一的藥。
微風搖曳著暗夜裡狹長的柳葉,它光影婆娑,翩躚起舞,如翠綠的蝴蝶。
大風卷起夜裡的塵埃,在墨色儘染的空氣裡浮沉。
昏黃燈光下騎自行車走過的情侶歡笑,那是他們最好的青春。
與陸白一路並肩而行,然後在南大門口互相道彆。
他向你微笑,然後揮手。
瘦而精致,棱角分明的白色臉龐上,是時而乾淨,時而精明的笑,你能在這張臉上看到他內心的樣子。
我們都是自我拉扯,又自我淩遲的人。
過於聰明,有時候也不是好事。
又是進入循環往複的,像一如既往的六年的每一年的日子,上課,上不同的課,過始終獨立又孤獨的生活。
在食堂門口吃飯,在寢室睡覺,看校園燈火明滅,看白日陽光,夜色裡星辰遍布,淒冷月光。
與陸白在微信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偶爾聊幾句,雖然在一個校區,但是總是相互試探,也難得見麵。
試探彼此的底線,試探彼此的情緒,試探彼此的在意點。
夜色漸漸撩人,記憶也在浮沉。
保安在大門口主動和林芷打招呼,林芷順手從包裡拿出一條未曾拆封的紅色香煙遞過去。
他輕聲說“謝謝。”
“不客氣,辛苦你了,李哥。”她淡然微笑。
手機裡是跳躍的微信,郭晨軒發來消息:秦鶴要結婚了?所以他要娶的人不是你?
她沒有回複。
對方發來一條消息,又發來一條,那給哥一個機會,哥娶你。
她五指蜷縮,托著下巴回複:我和秦鶴都分手很久了。他要娶誰,和我沒有關係。我不需要你來傳遞什麼消息給我,我兩年前就知道他要娶誰了,你這種消息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還有,認清你自己的位置。
郭軒回複:脾氣挺大啊林大小姐,和你爸一樣。
林芷回複:管好你的嘴和腦子。
準備按下刪除鍵,然後直接點了拉黑鍵。
五個月前,她回公司和叔叔一起洽談,遇見了高中隔壁班的郭晨軒,對方是公司合作方的代表,飯桌上推杯換盞,借著舊同學的名義,要加她的微信。
她瞬間明白郭晨軒的目的,也明白了當年他的那樣的情緒,從何而來。
一桌子兩個公司的高層和長輩,不好駁了麵子誤了合作,她瞥了一眼叔叔,為了錢,還是忍了,加上了這個高中時候就總是調皮搗蛋的同學。
雖然他的調皮搗蛋,從來不影響他的成績。
那也是曾經總是名列前茅的人。
同她和秦鶴一樣,出色不已。
幾個月來倒是相安無事,除了他偶爾發消息來閒聊,她基本都不回複,這個月初合作項目已經完成,可以卸磨殺驢了。
小說裡的總裁財大氣粗無所畏懼,誰的麵子都不給,項目說停就停,說不合作就不合作,脾氣動作一樣大。
對於金錢揮之如土。
現實裡的總裁,金錢有時候就是生命,也是口碑,哎,為了我的錢我的公司我的員工,我忍。
她深呼吸,放平自己有些淩亂的情緒。
手機裡是秦鶴三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林芷,我要結婚了,和楊好,謝謝你的成全,我們會幸福,我也衷心祝你幸福。
你看,稱呼也從小芷,最終變成了林芷。
歲月無聲折疊。
坐在南湖邊,月色下的荷花已經長成亭亭的樣子,它含苞待放,像一個含羞的美麗少女。
等待著花期,等待著短暫而美好的一生。
在秦鶴跟在她身後默默追逐的第二百二十四天,也是在一個這樣荷花初盛的日子,他迎著初夏的晚霞,小心翼翼的問她,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她看著他眼神裡的清澈不染,撲朔迷離,與他在領獎台上,國旗發言台上的自信,截然不同。
那是多麼讓她心動的樣子。
她輕聲說好。
那一年,他們都是,十六歲。
多麼美好的年紀。
那是始終出現在每次考試榜上的第一位的名字,一如他這個人,鶴立雞群。
她從未有哪怕一秒想過,她不會與秦鶴結婚,不會與他共度一生。
她始終記得,那一天他笑容乾淨,青春少年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發自內心的,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對著天空,看向她說。
陌上人如玉,姑娘世無雙。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我秦鶴,愛林芷,一生一世。
一晃九年,時間太瘦,指縫太寬。我留不住時間,也留不住愛情。
心中最柔軟的傷口被此情此景射中,連同那埋藏在心底最年輕最初的愛一起迸發,像是一座活火山,濃烈的煙霧衝破山頭,直上雲霄。
煙霧繚繞迷蒙了誰的雙眼,你在這樣的煙霧裡淚流滿麵。
用什麼詞語去形容失望和悲傷。
你曾心底寒涼,拒絕愛情。
有那麼一個人,他的出現,讓你相信愛情會彌補親情的缺口,可是最後,愛情的缺口比親情更大。
又或者,我們的一生,本就是注定結局的悲傷開始。
其中夾雜了各種,悲歡喜樂。
像一出折子戲,沒有劇本,隨機播放。
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劇情,就像你回不去昨天的夢。
我們在日複一日裡生活,有快樂,也有痛苦。
自我悲傷,自我懷疑,自我拉扯,自我淩遲。
又在每一天太陽升起後,懷著充滿陽光的心,繼續生活。
活著,那是多少死去的人,努力之後的,求而不得。
你是這樣的林芷,他是那樣的秦鶴。
他十六歲的,十七歲的,十八歲的臉,跳躍在心裡,在腦海。
從心裡,眼裡,溢出眼淚。
杜若惜坐在旁邊,一起靜默的看荷花。
“好久不見,我請你吃個飯?”她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滿臉的淚痕。
裝作視而不見。
朋友六年,早已經明白了和彼此最好的相處模式。
“好啊,工作簽完了?”她摸了摸鼻子,食指巨大的銀色蛇形戒指上粘了一滴落下的淚,隨著手指翻動又落在她的紅色裙擺上,瞬間消失。
在漆黑的夜裡,不留下任何痕跡。
“嗯,是一直想要的工作。你想吃什麼?”她微笑,漂亮清純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林芷的美是濃眉大眼係的,沒有表情時是冷豔的,有表情時是良善的,也是隨時充滿攻擊性的。
各角度切換。
杜若惜的美,就像她的名字,是淡雅的,乾淨的。
像一支百合。
她看著眼前這張乾淨的有些熟悉的臉“吃燒烤吧,二食堂旁邊那家現在應該還在營業?”
煙霧繚繞的夜裡,她們碰杯,似乎在告彆,這最後以學生的名義,一起還在南大的日子。
可樂泛著的氣泡在胃裡不斷發作,她躺在床上,回複秦鶴:你有空嗎,有時間見一麵吧。
是有多久沒見,大概是二百二十四天。
沈玨收到霍煜的微信:替我照顧若惜,謝謝。
他正拿著林芷資料上的手機號碼,卻始終打不通,添加微信各種什麼搜索,什麼都沒有。
像是個謎。
隱藏著自己。
雖然他心裡了然原因。
容貌過於出眾的人,會有與之俱來的許多煩惱,一如他自己。
手機閃爍來自霍煜的微信,他回複:我交給王柏,讓他操點心,話說你最近相親怎麼樣?
霍煜:你明天不是要相親嗎,你怎麼樣?
高手過招,招招致命。
我就走個過場而已,我最近有喜歡的人了,可惜沒有聯係方式,我正在想辦法…
沈玨歎氣。
小六睜開睡眼,望著他。
它抖了抖身體,從窩裡爬起,過來蹭他的腳。
他一把抱起它:小東西,今天知道和我搞好關係啦~
這是小六在他身邊的第十一年,它還是像十一年前一樣,小小的,白色的一隻,不過那時候它在流浪,一身的灰塵,現在的它是乾淨的,像一團雪,全然沒有一個老年狗的多少老態。
霍煜的臉上跳躍一抹意外:什麼樣的?有喜歡的就多努力,你有那麼多選擇。
他心裡想。
不像我,幾乎沒有選擇的機會和餘地,不管怎麼選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