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在做著,重複的夢,又好像不期待醒。
清醒後是有儘頭的現實,夢裡是無儘的相思與美好祈願。
夢總是難以實現,現實也總是讓人反複悲歡。
你我都是人海裡的璀璨明珠,也都是廣袤宇宙裡的一粒細小塵埃。
塵埃無限,彌漫於誰的心澗。
故人不再,化夢裡蝴蝶安眠。
城市邊緣,安靜的一夜在采菊東籬悄然過去,院中的各種鮮花,有開也有落。
地上有新鮮落下的各色花瓣,也有半綠半黃的葉子,一層一層覆蓋了土地。
風卷起滿天的深色濃雲不斷流動,從漸漸明亮的陽光裡清晰變化,雲像一個時代的洪流,被風輕易推動。
我們在人間凝望雲,它們隔著並不是特彆遙遠的距離,在大氣層裡反複循環,就像這人間的悲歡一樣循環,就像這人間的故事一樣婉轉,又或者,讓人心痛無言。
陳綰言在清晨的夢裡,反複喊著:蘭哥,蘭哥。
她夢見了初相見時候的,二十四歲的霍蘭陵,他穿了一身黑色中山裝,戴了一個黑色小帽子,還是個青蔥少年的模樣。
他沒有笑,隻冷著臉,也不說話。
她看著他那一眼,心上的森林似乎迎來了久候的暴雨,所有的愛都瞬間萌了芽,然後茁壯成長起來。
他卻並沒有對著她的笑臉有什麼回答,隻淡漠又冷漠的點了個頭,就轉身離去了。
留給她一個狹長孤寂的墨色背影,讓她反複回想起來。
從青春年少,到白發蒼蒼,到碧落黃泉。
夢裡是一隻黑色的蝴蝶,它瀟灑的飛,飛落在她的手指尖上,又飛落在她的額頭,然後很久之後,它飛走了。
夢裡是大片大片的紅色曼珠沙華,狹長的花瓣和枝葉像是誰年少時候狹長的眼眸和眉峰。
一雙修長的手伸出來,隻右手修長的手指握著紫毫毛筆,寫下一句: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陳綰言看不清那雙手的主人,但她一看那手,就知道那是霍蘭陵,於是她就喊:蘭哥,蘭哥。
霍沅玉的臥室就在陳綰言隔壁,並且特意打通了一部分,這樣好隨時聽見陳綰言的動靜。
陳綰言糊塗以後,她就越來越操心。
她和沈一堂自然是都聽見了這些聲音,就立馬爬起來了。
隻見陳綰言緊閉著雙眼,嘴裡仍舊繼續喃喃自語。
清晨的微弱光線已經隔著回紋邊框的窗戶透進來,東方的魚肚白和陳綰言此時此刻的臉色一樣,霍沅玉心裡著急的不行,但是又不敢喊醒她媽,隻輕輕拿著帕子給她擦眼淚。
直到陳綰言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她“沅玉,我夢見你爸了。”
霍沅玉捏緊手帕“我聽見了,我爸應當,也很想念你。”
沈一堂不敢說話,此時此刻他平時上課做研究時候的口若懸河都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啞巴~
陳綰言揉了揉眼睛“扶我起來吧,有點累。”
於是,穿著石綠色睡衣的霍沅玉立馬彎腰扶起來她。
她的背靠在柔軟的黑色床頭上“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沈一堂端過來一杯溫水,遞到霍沅玉手上。
霍沅玉遞給陳綰言“媽,今天家裡會挺熱鬨的,你要開心啊。”
陳綰言喝了一口“挺開心的,都這個年紀了,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今天孩子們都會過來了吧?”
霍沅玉坐在床邊上“嗯,除喬淩出任務,實在是過不來,都挺齊的,老二女朋友老三男朋友,也都來了。”
霍沅玉接過陳綰言手中的透明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
陳綰言攏了一下滿頭花白的頭發“挺好的,我今天能開心一下,夢裡見他,白天見孩子們,挺開心的。”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霍蘭陵二十四歲時候的照片,隻覺得時光已經恍如隔世。
院子裡有鳥鳴一直不斷回響,一時如溪水潺潺,如古琴斷弦悠然,一時又如尺八蒼涼婉轉,如箜篌陣陣清風撫岸,最後,如山寺洪鐘,入人心田。
林芷也是在六點多的時候醒來的,雖然在沈玨懷裡睡覺,一向都特彆很安穩,但這一夜,許是被半夜發癲節外生枝的劉蓉攪擾了一些好心情,就醒的格外早些。
她自然也做了夢,她夢見了那一年的洛杉磯,吳馨對她和李雪嫣,指著鼻子,唇張齒合的怒罵的,扭曲了表情的臉。
那張臉曾經很是張揚漂亮,那時候看起來依然是張揚漂亮的,雖有些憔悴,但是氣勢也不輸。
林芷隻覺得,不瘋魔不成活,美人一如蛇蠍。
以及後來,羅弈星冷笑著對吳馨說:你算個什麼東西,記吃不記打,你就應該去死。
那時候林芷沒有什麼心裡波動,隻是在羅弈星說完這句話後,她同時也冷笑看向吳馨,握緊了拳頭。
她的心早就是廣闊的太平洋了,一顆石子扔進去,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水花,僅此而已。夢在此刻戛然而止~
她就忽然醒了,天剛麻麻亮起來,窗戶裡是灰色微光,沈玨還沉沉的睡著。
他閉著雙眼,頭發淩亂,一個臂彎摟著她的肩膀,一隻大手放在她的胸上。
她看著這張如玉如山,如星如月,如柳如煙,如夢如幻的臉,心想,怪不得能讓那麼多人前赴後繼,被逼到戴口罩帽子,真是太難了~
她怕吵醒他,就自然不會起來,隻慢慢悄悄的伸手開了手機,拍了一張睡美男照,偷偷的笑了一下。
她看著他沉睡的臉,又想到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腦海裡有段關於秦鶴的記憶,她有些感傷,沉思了一會兒,就還是平躺著,拿著手機聽音樂,繼續看書。
耳機裡是《美人畫卷》:
一襲白裳梅花淚
一山水旁映一枚
厭紅塵獨憐花紅眼眉
回首不見人癡嗔
那景那物觸了神
春去秋來花開了幾分
時光怎不經一生
浮浮沉沉已半生
一壺濁酒欲隨風
一步一瞥似驚鴻
情字要如何追問
一指蘭花為誰挽留
青山常伴綠水
燕雀已是南飛
美人畫卷殘留一絲青灰歎餘美
回憶斑駁微醉
歎相思未隨
幾春幾秋幾段輪回
時光怎不經一生
浮浮沉沉已半生
一壺濁酒欲隨風
一步一瞥似驚鴻
情字要如何追問
一指蘭花為誰挽留
青山常伴綠水
燕雀已是南飛
美人畫卷殘留一絲青灰歎餘美
回憶斑駁微醉
歎相思未隨
幾春幾秋幾段輪回
往昔鴛鴦戲水
而今不相依偎
美景良辰縱然嫵媚亦徒留傷悲
越一步便一碎
春夢相伴入睡
莫染香氛莫諳世混沌
莫染香氛莫諳世混沌
在這種節假日裡,她其實更希望能夢見蘇淮,或者夢見蘇灝的病徹底好了也行,這才是她最近的希冀。
蘇淮自然是不會死而複生的,於是,蘇灝能好起來,就成了所有蘇家人的一個美好願望,當然也包括林風和趙雪的,以及江家的。
孟繁星和江碧虛雖然不滿意林芷做兒媳婦,但是作為乾女兒和乾侄女,還是很滿意的,林芷很早就學會了世故圓滑,容易討人歡心,並且她們也是教養很好,且良善之人,隻是愛子心切一時不爽而已,所以也隻背後偶爾叨叨幾句,麵上也從來不曾為難過林芷,也對蘇灝從小罹患重病,身體羸弱,於心不忍。
蘇盛是江家的一個遠親,所以算是有兩層關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