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多少恨,心中有多少苦。
心中有多少痛,心中有多少疼。
歲月賦予我生命,時光賦予我一場大夢。
我凝望往昔,記憶是一把刀,淩遲著每一寸心臟,那裡血流不止。
那是我再也無法回頭去走的路,也是我一秒都不想去回望的塵封永久。
夜色覆蓋了天與地,人間的夜晚,是一片黑暗,頭頂眼中,隻有星光和燈光,永恒和暫時的明亮著。
星光在遙遠而不可及的天,燈光在觸手可及的地。
天地無儘廣闊,人間無數悲喜。
我們所看到的天,是同一片天,又或者不是。
因為天很大,我們從相同或者不同的城市凝望,頭頂的雲也不是同一朵。
但是天也似乎很小,所以月亮永遠是同一個。
藍色星球上,遍布了水,我們在這座星球上的每一個角落裡,看到的月亮都是同一個。
它永恒。
室內的呼吸聲早就歸於平靜,曖昧的溫度已經儘數散去。
隻有愛是永恒的。
月光照不進來,它隻能照在那瀑布一樣儘數纏繞的紫藤和淩霄上,花瓣無數葳蕤,色彩鮮豔,它們迎著月光輕輕搖曳。
林芷和沈玨互相擁抱著,是兩個人,也是一個人。
他們都睡的正香。
夢裡冷,夢裡暖,他們都夢見了,同一樹的,白雪一樣盛開的玉蘭花。
西城的夜裡,暫時沒有風,也沒有雨。
夏日裡,更不會有雪。
傳說中的古老故事裡,六月飄雪,是有冤屈才會下的。
生活歸於平靜,歸於波瀾不驚,又似乎一直都不平靜。
就像我們去凝望暫時平靜的廣闊海麵,它深藍蔚藍,有時候也看不見它不久後就會到來的風起雲湧。
我們總是在凝望烏雲的時候,能夠看到不久後的暴雨。
至於雨有多大,得看雲有多厚,雲有多少,以及,雲層的溫度如何。
林風一個人,坐在在家裡的寬大沙發上。
屋裡很空曠,黑色的睡衣,黑色的臉,沒開燈的暗夜裡,屋裡黑色的陳列比外麵的夜色看起來更加黑暗。
隻有這顆心是白的。
手機屏幕亮著。
他靜默著,喝著一瓶椰子水,這是他當年讀北城大學的時候,最喜歡喝的。
椰子水的味道很淡,有淺淺的甜,不像其他飲料味道那麼濃,也不像礦泉水過於平淡。
它帶著這個國家最南方的城市的陽光溫暖,也帶著一個企業的曆史長漫。
最南邊的城市,它接近赤道,常年高溫,從來都不曾有過於冷的天氣。
高大的椰子樹成排矗立在陽光裡,每天,不計其數的人從各個地方去到那裡遊玩。
他們嬉戲大海,他們凝望沙灘。
波光瀲灩。
林風閒散的盤著腿,吃著一個辣味的鴨鎖骨,喝著椰汁,此情此景,很容易讓他想起來,大學時代的一些事兒。
那個時候,他十八歲。
因為林圖和蘇子衿離婚的事兒,林家和蘇家徹底撕破了臉,一大家子人,鬨的不可開交,雞飛狗跳。
因為蘇家占著理,但是林家仗著人多勢眾,又胡攪蠻纏的,想要更多的錢。
蘇淮和林芷都比較狠,嚇唬住了林家人,但是雙方又吵又鬨,誰也不肯服輸。
最後還是林芷說,我們拿這些錢,算是提前買你們的命,希望你們拿了這些錢,都有命去花。
你們死的時候,我都來獻束花,祝你們做了這麼多虧心事,都永世不得超生。
她才六歲,那種狠辣毒舌和冷靜,讓林家人格外忌憚,又吵又鬨。
林風在這件事情上,一直站在蘇家這邊,因而被自己的父母和大哥姐姐詬病。
他覺得,他站的不是蘇子衿這個人,他站的是道理,是為人的底線。
畢竟,林家當初是靠蘇淮的幫助,才把自己家的企業做大了些,蘇淮蘇子衿人品又極其好,比林家人好太多了。
林風自己,讀書很多,三觀也很正,所以那天他特彆生氣。
但是因為,那一年他要高考了,家裡人也沒再多說什麼。
在離婚事件上,他們隻是想多占點便宜而已,最後便宜占到了,自然也不把一個六歲孩子說的話放在心上。
隻有王嬌偶爾冷言冷語,對他陰陽怪氣的沒有好聲好氣,他向來不喜歡王嬌和王家人,所以也根本不在意。
林圖倒是從未怪過他。
林圖一臉懊悔,但是又冷靜的說:是我自己忍受不了,她經常忙碌不在身邊,這麼多年的孤獨。我們的婚姻破裂瓦解,也都是我一個人的的錯,他們很無辜。不過這也算是,對她的成全,我們家終於放過了她,讓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總好過,在這裡被咱們家人折磨。
那一刻,林風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後來,他高考,如願以償的讀了北城大學,距離西城的家裡,千裡之遙。
他也不怎麼回家,他不喜歡林家人,他覺得他們都有病,除了林圖稍微能正常一些。
雖然他沒有權利去管自己哥哥的私生活,但是他不喜歡這樣。他爸是這樣,他大哥是這樣,他二哥還是這樣。
雖然林圖比前二人好很多了,但是林風還是不喜歡這樣。
他覺得他們惡心,他不想見家裡人,所以就隻寒暑假偶爾回家,也不怎麼長待,他那時候已經開始試圖創業,林圖倒是在錢的方麵對他特彆支持。
蘇子衿當初嫁過來的時候,他年紀還小,和她相處的也挺好的,他挺喜歡蘇淮和蘇子衿的。
所以那時候,他時常去東城看望林芷和蘇淮蘇子衿,那時候蘇子衿的事業也越來越好,他們離婚後,過的很幸福,自由自在,瀟灑的很。
他在林芷的介紹下,認識了蘇於歸,兩個人都是北城大學的,不過蘇於歸因為大他六歲,所以早就畢業了。
兩個人那時候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三觀接近,胸懷大誌。
所以相見恨晚,偶爾把酒言歡。
蘇於歸有公司,所以到處奔波,他們見麵的次數也就多了起來。
他很欣賞蘇於歸這樣的人,在知道蘇於歸對蘇子衿的多年感情之後,他很感慨,但是他也不能多說什麼。
畢竟,蘇子衿吃了林家這麼多的虧和苦,對於婚姻已經心如死灰。
她事業正好,幸福美滿,有沒有婚姻和老公,好像都無所謂了。
他在北城,東城,西城之間穿梭。
某一天,在從東城回北城的時候,因為天氣原因,飛機晚點,起飛時間待定,他來不及回到學校上課,就隻能坐上了普通火車。
火車上,是嘈雜的人間煙火聲,不趕時間的人們,密密麻麻的湊在一起。
或不趕時間,或為了省錢,又或者,還有林風這樣的,無可奈何的。
硬座座位,人很多,泡麵的味道,臭腳丫子的味道,與汗水的味道,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
有小孩子哭,有列車員高聲叫賣,有人打著呼嚕,呼呼大睡。
疾馳的火車上,窗外是從南到北的風景變遷。
氣候和草木都在慢慢變化,有綠色樹木在煙霧裡,把朦朧的影子幻化成詩。
到唐城了,也就快到北城了,他放下手中的書,看了一下腕上的表。
然後,忽然被坐在對麵座位上的一個女孩,吸引了注意力。
女孩子和他年紀相當,漆黑如墨的頭發紮了一個光滑的馬尾,穿著一條普通的白色裙子,一個牛仔藍色的長外套。
她麵色乾淨,正在認真看著書。
她很美,氣質也很淡雅。
林風看了她一分鐘,女孩也沒有抬頭,她被手中的書吸引了注意力。
他低頭看見,那是一本《張愛玲作品集》。
那本書很厚,那是張愛玲最為經典的一張照片。
他眼神很好,從相反方向,也能看見,女孩正看到了《半生緣》。
張愛玲的作品他早就看完了,他覺得寫的很好,但是又太過於悲涼。
但是,或許那個時代就是悲涼的。
無數人在時代的動蕩浮沉裡,以各種方式生活,離去,然後化作塵埃,就像從未存在過。
作家與詩人筆下的墨,沾染了時代的灰,時代的淚,時代的痛。
把故事付諸文字,故事裡的人已經化為灰燼。
他們戴著那個時代的沉重枷鎖,劈的開的,劈不開的,又如何。
列車終於抵達了北城,許多人先下車,女孩等在最後,她把書放進包裡,抬手去拿架子上的行李箱,箱子有些大,架子也高,她個子不高,拿起來似乎有些吃力。
女孩掀開座套,剛準備站到座位上,林風伸出手,輕鬆的就幫她拿下來了。
女孩微笑,低聲說謝謝。
林風看向她白玫瑰一樣的臉:你好,我叫林風。
女孩雅致漂亮的很淡然:你好,我叫趙雪。
絲毫沒有對這個氣質出眾又帥氣的臉,有任何驚豔之感。
兩個人一起下了綠皮火車,北城的十月,陽光已經開始變冷,頭頂是灰蒙蒙的天空,那裡濃雲密布。
兩個人都靜默不言,並排走著,台階很多,人也很多很擁擠,林風一路幫她拿著箱子,他怕她拿不動。
出了火車站,他終於鼓起勇氣看向她:能留個你的聯係方式嗎?
趙雪有些愣,然後微笑:好啊。
兩個人留了電話號碼,和qq號碼。
各自道彆,轉身離去,林風看著女孩的牛仔藍色背影徹底消失在人群裡,他在原地,愣了許久。
記憶被手機的清脆鈴聲忽然震斷了,他看了一下屏幕,然後很乾脆的,按了拒接。
他的思緒還在回憶裡,回憶很長,長到都是悲傷。
長到曾經,那麼絕望。
此時此刻,趙雪坐在家裡,給林嵐輔導功課,功課做完了,兩個人準備去睡覺。
林嵐可愛的臉突然說“媽媽,外公今天給我打電話啦。”
趙雪心裡一沉,麵上沒變“他說什麼了?”
林嵐笑著搖頭晃腦,有很多少女的靈氣嬌俏“沒說什麼,問我最近好不好,你好不好。”
趙雪思緒萬千“哦,你好好讀書,馬上期末考試了。”林嵐不以為意“好的呀。”
林嵐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趙雪沒睡,她給林風發微信:我爸給小嵐打了電話,我今晚弄壞她的兒童手表,你明天一早給她換一個新的。
林風冷眼,放下鴨脖,很快回複:好,明天我讓王平拿過去。
趙雪心裡一沉:好。
林風思緒萬千,又發過來:彆擔心,這個事情我們怎麼管都沒用的,問心無愧就好。
趙雪輕輕歎氣,回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