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郡城牆披暮靄,霜落荒原雁影斜。
黃河水闊流千古,塞上風高卷萬沙。
河套之地,荒蕪蒼茫,山河壯闊,歲月悠長。陰山橫亙,如巨龍伏臥,冷峻的峰巒刺破蒼穹。
岩石嶙峋,似歲月之刃刻下的滄桑印記,在陽光下閃爍著古老的光芒。
在一片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荒野,隻有幾處殘垣斷壁,孤獨地守望。
風過處,沙塵飛揚,天地間一片混沌,仿佛世界的儘頭。
廣袤無垠的平原之上,荒草連天,枯黃的野草在風中瑟瑟顫抖。
一行衣衫襤褸,滿身風塵的難民隊伍艱難的在風沙中跋涉前行。
一位滿臉溝壑的衣衫襤褸的白發老者,他身上背著一個碩大的布囊,懷中還抱著一個麵黃肌瘦的小娃娃,祖孫二人結伴同行,老人家回首望向後方漫天黑煙的天際,對著已經看不到的故鄉深深歎息。
“後生,你們這是打哪兒來,要往哪裡去啊?”
難民隊伍中,一個發髻淩亂,滿頭汗水的黑臉男子拉著一輛破板車,板車上坐著一個戴著頭巾的嬌小女子,破車嘎吱嘎吱,一步三響,在這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黃土路上悶頭前行。
聽到老者問話,黑臉男人隻是微抬起頭,他用破爛的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朝老漢憨厚一笑,他操著一口濃重的關中口音,回答道:“我二人從鐵鍬關來,要往雲中城去。”
這黑臉男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帶著大小姐從上古國一路廝殺逃亡的賀章。
枯瘦老漢兒又湊近賀章,一口老光牙熏得賀章直皺眉。
那老漢兒道:“鐵鍬山啊?那後生你莫非是那邊修城做活兒的勞工?那裡可是個好地方,到處都是能掙錢的營生,就是辛苦些”
賀章敷衍的點點頭,儘量和這自來熟的老頭子保持距離,對方的嘴簡直臭不可聞。
賀章的毫不掩飾的嫌惡表情,似乎一點都影響不了老頭兒繼續上前搭話的熱情。
他眼珠子一轉,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那個一直安靜坐在板車上,不發一言的瘦弱女子。
方才,那女子不經意露出的一小截纖白玉指,老頭兒看得分明。
老者上下打量著他們二人的裝扮,目光在陸清韞的腿上停留許久。
老漢兒繼續和男人搭話道:“咦,後生,你這車上坐的可是你家娘子?她這腿是?”
聽到老漢提及大小姐,賀章周身的氣壓都低了好些。
賀章忍著沒有發作,還勉強笑了笑,答道:“老人家您說笑了,這是我家妹子,我兄妹二人都在鐵鍬山那邊做活兒,不想遷徙途中遭了兵禍,我家妹妹不慎傷了腿,這下走不得路,我帶著她一路尋醫治腿,流亡至此”
賀章心道,要不是因為現在他們二人還在逃亡途中,不便節外生枝,不然,就憑這老頭兒如此多事,便也有取死之道。
問了一路,簡直煩不勝煩。
老漢兒的年紀有些大,一直跟著人高馬大的賀章快走,又抱著個小娃娃,此時已是氣喘如風箱,呼哧呼哧的喘息,汗如雨下。
“噢噢,原來如此,大家都是苦命人,我的腿腳也不好,好後生,可憐可憐小老兒吧,老漢我年老體衰,已是抱不動這孩子了,能否讓我祖孫二人搭一搭這車?”
賀章鼻子都要氣歪了,他沒好氣的拒絕道:“不行,我拉我家妹子一人已是十分吃不消,更彆談多拉你二人。
前麵再走不遠就到雲中了,老人家你還是再堅持一下,不行你就自個兒先倒路邊歇會兒好了,在下實在力有難及,幫不上你們。”
若是他車上拉的是旁人還好,多帶上這麼個老頭兒他倒是無所謂,對這些逃難之人,他本意是能幫就幫,一個人也是拉,兩個人也是帶。
濟世安民,匹夫有責。
可坐在車上的是尊貴的大小姐,他哪兒敢讓陌生路人與大小姐同乘一車。
那老漢兒的表情頓時難看了幾分,他本以為賀章會一口答應自己的要求,對方一看就是個老實好說話的農家漢子,不曾想對方竟然是個冷情冷血的小人,連他這點小請求都不肯出手相幫。
不過是讓他捎自己一段路而已,舉手之勞也不願意,虧得他長這麼大個子,不拉車載他老人家白瞎了這個身板兒。
“誒,小哥兒,再商量商量,實在不行你搭下我這孫兒如何?他才這麼大點兒,費不了你多少力氣的,你行行好”
賀章抬頭掃視一圈周圍投來注視目光的一眾難民,那些貪婪的,蠢蠢欲動的眼神一直在悄悄窺視。
“不行,沒得商量。”
等他們混進城後,他說什麼也要帶大小姐遠離人群,實在太麻煩了。
老漢兒見賀章難說話,便又將主意打到後麵板車上那個女子身上。
“這位小娘子,你要孩子不要?我這孩子是個男娃兒,小老兒人老體弱,如今四處打仗,隻怕是命不久矣。
小娘子發發慈悲吧,你家哥哥年輕力壯,定能養活孩子,隻要給小老兒五十文,這孩子就是娘子的,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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