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有多久了”寵渡眉梢微挑。
“早到啦。畢竟此去淨妖山並不遠。”
“卻不知來的是哪一位。”
“強者而已,是否長老我就不熟了。”
“懇乞前輩……”
“放心。”老狼拂袖道,“且不說恁久並未插手,老夫念他也是個識趣的,自不會為難;就算動手也殺不得,不然你那邊會很麻煩。”
林通卻不這麼以為。
自知之明他有,看不透那獨眼瘦漢的深淺,自不會貿然行事;之所以不怕觸怒對方甘冒其險躲在遠處窺視,除了自信有力保命之外,最主要的倚仗還在於“大樹底下好乘涼”。
這兒,畢竟是淨妖宗的地盤。
落雲子對此間異動已有所察,一直盯著哩。除卻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仙或上妖,但凡有點腦子,誰會在老怪眼皮子底下下殺手縱有不開眼的,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難逃老怪掌心。
更何況林通不認為自己時運不濟,偏就碰上化神級。
不過話雖如此,一俟那黑膚少女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獨眼漢漸行漸遠,林通還是長舒了一口氣,又見獻寶魔徒也動身出穀,自覺毋需多待,悄然隱沒回神照峰複命去也。
與林通及時抽身不同,薛燦燦維持著秘術還跟了好一會兒;直至老狼祭起碎月牙禦風遠遁,這才撤回神念,將窺聽所得詳細稟明。
“本紀”連續微愣,“好大口氣。”
“依老奴愚見,也就‘二三事’罷了。”薛燦燦冷哼道,“大道子以下誰敢稱王他無此福運更沒這命。”
“還有神秘覺醒……看來閒時確有必要找她講經了。”
“老奴但憑差遣。”
“造化命盤又是怎回事”
“其餘諸般皆是口說,唯此條借神念傳音。據其所言,此盤或為天譴根由。”
“若如此,他為何不認”連續靈光乍閃,驀地想起不器院對戰時寵渡的怪異舉止,——似察覺自己影子有貓膩一般,“莫非他曉得你的存在,怕被竊聽……沒道理啊。”
“此子的確非同凡——”薛燦燦驚覺失言,忙將最後的“響”字咽回肚裡,“老奴信口。乞大殿下恕罪。”
“他強是事實。本道子沒那般小器。”
“謝殿下。”
“若不知你,則無關勞什子造化命盤,天譴另有起因。”連續兀自喃喃,“若知你,則屬有意藏拙,他必身懷異寶。”
“大道子雄才。”
“究竟如何,全看他怎麼圓了。”
圓謊的說辭寵渡其實早已斟酌妥當,保管打消眾人疑慮;眼下縈繞於心的,反是另外一個情況。
造化命盤哪兒去了
自打遁出浮山勝境,寵渡明裡暗裡找了已不知多少回,卻無命盤絲毫影跡,“此寶既為血煉之器,以其神異必隨我而行,斷不至於落在異界沒出來。”
思來想去,便剩下唯一的可能。
——盤踞體內。
以佛家的道理來論,這一路磕磕絆絆稀裡糊塗,造化命盤好歹算是“開光”了,既為天地難容,自需藏拙不宜輕示,以免再次驚動冥冥之中的那股恐怖意誌。
一如玄丹之後法寶環聚丹田,寵渡這副肉身無疑是命盤的絕佳容器。具體納於丹田還是隱於泥丸宮,隻能留待事後驗看,當務之急是將天譴之事揭過去。
而此前被寵渡扮鬼嚇退的弟子,早將消息各處散布,“老魔回魂”之說一時沸沸揚揚;哪怕宗文閱等人上山後極力聲明也不得消停,反而攪起更為狂暴的風浪。
“操蛋玩意兒。這都沒死!”
“那可是天譴啊!天譴!不是過家家,鐵打的都遭不住,他、他焉能苟活”
“據童師兄他們的說法,非但活著、還安然無恙哩,隻麵皮有些狼狽罷了。”
“就魔幻得很。”
“要不怎叫‘老魔’呢”
“哥兒幾個一道啵去聽聽他怎個說法。”
“還消你說!現如今神照峰都快擠不下了,從傳送陣至峰頂的路上到處是人;議事殿外更是人山人海,難覓立錐之地。”
“聽!何處突起喧嘩”
“看!那道光柱……”
“吾輩弟子準許動用的、距議事殿最近的傳送陣”
“魔黨終於回來了”
在山腰某處平整石台上,傳送的炫光勾勒出高低錯落一片剪影,令人目不能視。待陣光消斂,十三道筆挺身姿赫然映入眼簾。
卻見:寵渡獨占首排;次排穆婉茹居中,葉紅燭與甘十三妹分立兩旁;其後四人從左至右依次為戚寶、穆多海、趙洪友、金克木;隊末則由阿狽、貪狼等剩餘五人壓陣。
——獻寶黨首次完整集結!
或平視或睥睨或望天。
或正立或側身。
或抄手籠袖或反剪背後。
或持兵械或赤手空拳。
……
千姿百態不一而足,個個蹙眉縮目麵賽秋霜,眸光堅毅如刀似劍,仿佛此行並非一次再尋常不過的例行訊問,而是兩軍對壘臨陣廝殺。
濃寒若水滔滔不絕,寵渡宛如中流砥柱,照自身鬥誌就那麼可勁兒一搓,擰成一條引火繩兒,——點燃嘍,將眾人久積心底的戰意瞬間引爆。
天,很冷。
血,卻滾燙。
明明不見火,四下裡卻口乾舌焦渾身燥熱,恍似隆冬酷寒裡有團熾焰猛地竄起,裹住了在場每一個人,熊熊燃燒漫卷不熄。
霎時氣血上衝直掀顱蓋,在場弟子震駭莫名:僅憑獻寶魔黨這副陣勢,何至於斯!
論人數,他不及我零頭。
論修為,十三人以穆多海假丹之境為最,除此而外僅金克木、趙洪友及葉紅燭三個是歸元高手;餘者包括那魔頭在內,無不是煉氣圓滿的嘍囉。
強麼
強。
然強則強矣,卻明顯不夠。
遠沒到就此硬撼所有弟子的地步,卻偏偏令人恍惚間咀嚼出某種無敵之姿。
“不一身血嘛,怎乾乾淨淨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