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那個家夥讓南路釀酒工坊的人,按釀造蜜酒的法子,拿果子釀出一種帶酒味的甜味湯飲。
這等果酒,數量稀少,再加上從南中送到隴右,就更顯得珍貴。
本來這是馮君侯看到自家夫人喜歡吃甜的,所以特意讓人釀的。
沒想到關姬懷了身孕,但凡沾了酒味的東西都不能吃。
所以自然是由張家小娘子代勞獨享了。
“不生氣了?”
關姬捏了捏張星憶的臉。
“小妹本來就沒有生氣。”
張星憶嘻嘻一笑。
“還騙人,看你剛才的模樣,怕是恨不得撕了這些紙。”
關姬呶了呶嘴,示意桌上的文件。
“才不是。”張星憶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分不清輕重的女子。
現在平襄諸事,軍中之事托於張嶷。
但治民一事,卻是由護羌從事關索處理,而暗地裡實際的處理者,卻是自己。
阿姊這麼做,已經算是極大的讓步,她要再鬨,那就是不知好歹。
方才那麼做,隻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張星憶說沒生氣,自然就是沒有生氣。
所以她的心思很快又轉到了正事上,“剛才我是看到秘書處送上來的統計數據中,提起今年年底工坊的羊毛供應。”
“怎麼?有什麼問題?”
關姬關心地問了一句。
“問題大了。羊毛根本不夠啊。”張星憶搖了搖頭,掰著手指頭算道,“平襄今年又要複墾,又要開草場,同時還要養羊。”
“現在漢陽製造局,還有南鄉那邊,都在生產織機。還有這一次北伐,得了不少勞力,李慕那邊又在培養工坊的織工和雜工。”
“所以這麼算起來,到了年底,這工坊基本就可以開工了。可是隴右才經曆大戰,第一年能恢複耕種就不錯了。”
“今年能收上來的羊毛本就不多,再上交一部分給朝廷。這五家工坊再分下去,隻怕就有些少了。”
關姬看著她認真考慮的模樣,不禁一笑。
“本來就沒想著能一下子到位。今年先開個頭,給他們幾家看到希望。到了明年,乃至後年,就可以逐漸加大羊毛的供應。”
作為擁有這世上最大的畜養牧場,關大地主婆兼牧場主夫人,對牧場之事,還是懂得不少的。
養一頭羊的周期差不多是一年。
母羊懷胎五個月就產下羊羔,再加上帶小羊三個月,兩年內可以產三次小羊。
再加上草場的建設,兩年之後,差不多可以正常供應現在的工坊規模。
當然,這五個毛紡工坊都不算太大,根本沒有辦法和南鄉的工坊相比。
但這是因為受限於羊毛供應,等再過幾年,就可以再進一步擴大,到時候如何擴大,怎麼出錢糧,那就……到時候再說。
沒想到張星憶卻是另有主意。
“阿姊,這回那個家夥又搶了彆人家那麼多羊回來,怎麼也應該利用起來吧?不然豈不是太浪費了。”
張星憶絞了絞手指頭,這是她思考問題的表現。
同時眼中還閃著危險的光芒,“羊毛不夠,那是因為羊不夠,羊不夠,那是因為草場不夠。”
“現在我們又要耕種,又要劃分草場,還要供糧食給胡人,所費錢糧如流水一般,這負擔實在是太重了些。”
“所有事情都由我們來做,所以這才拖延了進度。既然那幾家著急想要羊毛,我們為什麼不讓他們幫幫忙?”
關姬雖知道她素來善出計謀,但聽到這些話,卻是有些不解。
“這羊毛本就是我們賣給他們的,更彆說這規劃草場之事乃是護羌校尉職內之事。”
“若是連這種事都讓他們插手,豈不是放權柄給他們?到時候他們如何願意出錢買羊毛?”
“借啊!”張星憶卻是沒有理會關姬的憂慮,隻見她白生生的小手一合,啪地一聲,“向他們借錢借糧借人!”
關姬還以為這個小妹想糊塗了:“現在哪家還願意借?”
不是她吹,就憑自家阿郎在蜀中世家大族的名聲……
借也不是說不可以,但沒有足夠的好處,誰會借?誰敢借?
張星憶笑嘻嘻地說道:“隻要事關他們的利益,他們自然就願意借了。”
“怎麼說?”
關姬看到她當真像是有辦法的樣子,連忙問道。
“阿姊,我是這樣想的。我們規劃好了草場,劃分好了部族。然後再把這些草場劃分一次,讓他們五家各領一片草場。”
“到時候這片草場上產出的羊毛除了要上交朝廷的,就優先供給他家。”
關姬一聽斷然拒絕:“不成。草場和那些胡人部族,本就歸朝廷所管,如何能劃分給那些人?”
“哎呀,阿姊,你先聽我說完嘛!”張星憶不滿地撒嬌道。
“好好,你先說。”
“誰說這些草場和部族是歸他們管?當然還是歸朝廷管啊!隻是出產的羊毛優先供給願意幫忙開草場的那一家罷了。”
關姬終於聽出了點頭緒,追問道:“什麼意思?說清楚!”
“阿姊你看,這些開草場的錢啊,糧啊,還有人力啊,所費甚大。若是他們肯幫忙,草場就可以早一日建成。”
“這樣的話,他們也早一日受益,他們投進去的錢糧可以在後麵折成羊毛,其實就是提前用收羊毛的錢糧來建草場罷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他們又怎麼會不願意?看看越巂的牧場,不也有世家大族參與其中嗎?他們可以派出帳房,查看錢糧的進出。”
“草場也一樣嘛,隻要草場所產的羊毛沒有抵完他們的錢糧之前,他們都可以從這片草場優先買羊毛。”
關姬聽到這個解釋,驚異地看向張星憶,這個女子,當真是好妙的心思!
“到時候草場所產羊毛不一,會不會讓他們心裡不平衡?”
關姬想了一下,又提了一個問題。
“不怕。”張星憶臉上全是滿滿的自信,“我們隻管劃好草場,讓他們自己去選,到時就各看各家本事。”
“眼光差的,那就怨不得彆人眼光好。若是有兩家同時看上了同一片草場,那就價高者得。”
關姬聽到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家小妹你果然夠心黑啊!
拿彆人的錢糧建自家的草場還不夠,居然還想著法子挑起他們的競爭,讓他們多出冤枉錢。
這等心黑程度,都快要和自家阿郎一樣了!
“這個法子好!”馮家主母讚不絕口,“你速寫成本子,讓人傳給阿郎,看他如何定奪。”
“這個法子好哇!”
這才押送著戰利品經過南安郡治豲道的馮君侯接到平襄的來信,雖然是隔著老遠,居然還能說出跟自家婆娘一模一樣的話來。
“這特麼的簡直就是商品房預售模式啊!”
馮土鱉心裡震驚無比,“張家小妹這腦子,簡直絕了!”
這麼一來,隴右的毛紡工坊至少能提前一年走上正軌。
再想到出售工坊名額的法子也是由諸葛老妖想出來的。
這頂尖人物啊,果真是到哪個時代也是頂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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