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營裡,廚子正在擺食物,薑維忽然腳步匆匆地進來,“君侯!”
“喲,伯約,你這鼻子可真夠靈的,我剛派了人去找你們,你馬上就到了。”馮永指著旁邊的位置,“快坐下。”
薑維卻是沒有聽從吩咐,而是先抱了一拳,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焦慮。
“君侯,末將有事稟報。”
“嗯?”馮永這才發現他的異樣,微微一驚,“出了什麼事?”
“君侯,末將巡視各營,發現送至虎步軍的吃食,多是肉食,但陌刀隊、無當營,甚至君侯親衛部曲,肉食不足,以內臟補之。”
薑維臉上除了擔憂,還有些許不安,“君侯,末將與虎步軍,如今乃是受君侯統領,豈能有彆於他營而優待之?”
“哦,這事啊。”馮永咳了一聲,“伯約,此事非你想像中的那樣,護羌校尉軍中,若有機會,平日需多食禽畜內臟,這是規矩。”
薑維又怎麼會相信這種說法?
隻見他眉頭一皺,“君侯,賞罰之道,當以公平為要。君侯若是因虎步軍乃丞相所派,便特意厚之,隻怕軍中不服,還請君侯三思。”
看著薑維這個模樣,馮永隻得安撫他道,“伯約,我這麼做,是有緣由的。”
“而且我非是厚待虎步軍,相反,我是對護羌校尉府的將士存了私心。”
薑維一聽,眉頭皺得更深,臉上都快要寫上“我不相信”這四個字了。
讓彆營吃禽畜內臟,虎步軍吃肉食,難道還不是厚待?
隻是馮永位高權重,兼之名聲比較,嗯,有特色,所以薑維又不敢說太重的話。
“你且先坐,聽我解釋。”
馮永卻對薑維的堅持有些無奈,指了指位置。
薑維這才勉強坐下,隻是他的目光一直看著馮永,意思很明顯,想聽馮永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時,張嶷和句扶進入營帳內。
兩人先聞到滿帳的食物香氣,再看到擺好的吃食,齊齊咽了咽口水。
“伯岐和孝興都來了,都坐,趕快趁熱吃。”
馮永連忙又招呼兩人一聲,自己先端起碗喝了一口小米粥,這些日子胃可受罪了。
軍中沒有那麼多規矩,張嶷和句扶看到馮永都開動了,自然是跟著動手。
“君侯!”
薑維忍不住地又提醒了一聲。
“哦哦,伯岐啊,你來給伯約解釋一下,為何要給護羌校尉府的將士食禽畜內臟。”
馮永又連喝了幾口,感覺胃終於暖和起來。
正在啃肉骨頭的張嶷聽到馮永這般說,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末將在分肉食時特意問了薑將軍,薑將軍不是說了虎步軍中並無食禽畜內臟的習慣嗎?”
薑維聽到這話,臉上先是恍然,然後現出羞愧之色。
他站起來對著馮永和張嶷拱了拱手,“是末將私心過重,沒有想到軍中肉食不足……”
“坐,坐,坐,坐,坐!”
看著這小夥子一副著急認錯的模樣,馮永伸出油膩的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他坐下,“先等伯岐說完。”
然後又看向張嶷,“伯約覺得我們給虎步軍肉食,卻給護羌校尉府的將士摻了禽畜內臟,生怕將士不滿呢。”
張嶷恍然,失笑道:“薑將軍誤會了,這是護羌校尉府的規矩,平日裡儘量讓將士多吃些禽畜內臟。”
薑維聽到張嶷說出與馮永方才一模一樣的話來,這才有些相信馮永並沒有騙他。
但心頭卻更加疑惑起來:聽聞馮君侯厚待士卒,深得士卒之心,又怎麼會有這等規矩?
“薑將軍有所不知,”張嶷看了隻顧埋頭嘬牛骨髓的馮永一眼,繼續解釋道,“君侯有一法,可治雀蒙眼。”
薑維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吃驚問道,“雀蒙眼?”
軍中將士,有不少人到了夜裡便不能視物,俗稱雀蒙眼。
但凡能參與夜襲者,皆算得上是精銳。
大軍夜宿時,任何情況下都不得隨意大聲呼喊,隨意走動,稍微大一些的混亂,就很容易造成營嘯。
這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軍中大多人在夜裡都是睜眼瞎。
營嘯的結果很恐怖,輕則營寨一片混亂,重則將士自相殘殺。
即便是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夜裡發生了營嘯的大軍也有可能自己潰散。
“多食禽畜內臟,可治雀蒙眼。”
張嶷生怕薑維加深誤會,又多解釋了一下。
“這禽畜內臟,吃一兩次不行,須得多吃,才能治愈。”
“我聞薑將軍說虎步軍平時無食禽畜內臟的習慣,若是僅吃這一次,無甚益處,所以就沒有分給虎步軍。”
“若是有失誤之處,還請薑將軍見諒。”
張嶷說著,擦淨了手,起身拱手道歉。
薑維連忙還禮,“原來如此,是我見識孤寡,過失在我,不在張將軍。”
然後又對著馮永行禮,“維學識淺薄,不如君侯萬一,讓君侯見笑了!”
馮永略微點頭,咽掉口裡的粥,然後指了指他麵前的吃食,“快涼了,還不吃?”
看到馮永渾不在意的樣子,薑維這才暗鬆了一口氣。
他心結儘去,又漲了見識,頓時胃口大開,當下也學著馮永幾個,再顧不得什麼禮儀,開始大快朵頤。
馮永卻是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薑維,同時心裡在想著:
薑維這個性子,若是遇到公私分明的上司,那自然是沒什麼。
比如說像我這等被蔣琬親口稱讚的德才兼備君子。
但若是遇到小人,那就少不得要吃虧。
比如說被德才兼備馮郎君陰死的黃皓。
德才兼備的馮郎君在這邊劫了魏軍的糧草,又宰了牛馬犒勞全軍,大吃大啖,好不快活。
但金城太守張華所領的援軍卻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危機當中。
當他聽得知糧草被劫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人在謊報軍情。
張華當場就拔刀架到跑回來送信的校尉脖頸上,甚至因為過於用力,壓出了一條血線。
隻見他咬著牙問:“謊報軍情,你可知犯了何罪?”
滿臉汙土,身上僅穿了一件單衣,連外袍都沒有的校尉淚涕直流:“將軍,小人如何敢說謊?”
“那漢軍,從山中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少說也有兩三萬人,小人僅領了一千人,剩下的全是民夫,實是難以抵擋……”
“兩三萬?哪來那麼多漢軍?漢軍是怎麼會出現在後方?他們飛過去的嗎?”
張華一聽,氣急攻心,一腳踢翻了這個敗逃回來的校尉。
“來人,把那些敗卒全部關押起來,一一審問!”
一個人這麼說沒關係,但兩三百人都這麼說的時候,張華的心一下子就沉到穀底。
雖然從敗卒嘴裡得到的漢軍消息並不一致。
有人說有三萬,有人說有五萬,甚至十萬的都有,眾說紛紜。
唯一眾口一致的,就是糧草沒了。
漢軍從哪冒出來的已經不重要了,誰劫了自己的糧草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必須立刻退兵。
因為軍中的糧食最多不過五日。
自己必須要在五天之內回到金城。
ps:古代的衡量單位,有大小之分,比如說大鬥小鬥,再加上每個朝代定義的大小也不一樣,所以造成現在曆史學者對各個朝代的衡量標準各有所見。本文裡的單位隻是采取諸多說法其中之一,考究黨和數據黨不必當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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