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打算
第755章打算
禿發闐立跟著站起來,“大人,我也不知道族中有多少人想留在這裡。”
“但我知道,如果我們繼續去尋找牧場,要麼像魏人那樣,穿過大鬥拔穀。”
“可是大鬥拔穀另一邊,依舊是魏人的地盤,以後說不定還會成為漢人的地盤,那我們走不走又有什麼區彆?”
“但如果我們不走大鬥拔穀,那就隻能像那些雜胡那樣,向西翻過高山,成為比涼州羌胡都不如的野人。”
“無論我們選哪條路,都不會比留在這裡更好。”
禿發匹孤聽到這番話,有些頹然地重新坐下。
他又何嘗不知兒子所說的是實話?
沒有路了,真的已經沒有路了。
兒子能說出這番話來,就已經說明,族人有好多人已經不想再走下去。
隻是他領著族人尋找牧場這麼多年,真要說就這般放棄,他又如何能甘心?
“我說過,漢人未必安好心,就算是馮郎君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禿發匹孤強調了一句。
“大人領著我們族人離開大漠,尋找新的牧場,是為了什麼?”
禿發闐立也跟著坐下來,問了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問題。
“自然是想找一處能讓我們族人安心放牧的地方。”
這個事情還用問麼?
禿發匹孤有些不明白兒子為什麼會問這種話。
“大人就沒想過成為檀石槐大人那樣的人物?”
禿發闐立又問道。
“孤塗,這個不是我能考慮的問題,更不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
禿發匹孤聽到兒子說出這種話來,臉色大變。
“你若是敢有這種念頭,趁早斷了!否則它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甚至會給部族帶來滅頂之災。
因為即便是在沒有分裂的時候,拓跋部也仍然隻能算是大漠上的一個小種部落。
就算是在檀石槐大人死後,東西中三部大人各守一方,拓跋部在大漠上,也隻不過是勉強維持部族不被彆人吞並而已。
更彆說現在部族夾在魏人和漢人之間求得生存。
所以禿發匹孤最大的願望,也隻不過是能尋得一處屬於自己的草場,先讓自己的部族存活下去。
如果能再幸運一些,部族發展壯大起來,那就是最好不過。
現如今的鮮卑人,四分五裂,就連最強大的軻比能大人,也曾向魏人的上一個皇帝表示臣服。
這一點,不但禿發匹孤清楚,禿發闐立也很清楚。
他們可以欺負一下那些雜胡,也可以趁著漢人和魏人不注意的時候,占點小便宜。
禿發部比起魏人和漢人,還很弱小,沒有什麼資本。
“大人,我們的部族,現在最多也就是能擁有西海這一片草場。想要壯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除非魏人和漢人打得兩敗俱傷,最後兩邊都沒能占住涼州。”
“反而弄得涼州大亂,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在河西站住腳跟,隻是……”
禿發匹孤沒有等禿發闐立說完,立刻就喝道,“行了,不要再說了!”
雖然沒有讓兒子把話說完,但禿發匹孤知道,兒子後麵的“隻是”要說什麼。
這是不可能的!
先不說馮郎君,也不說今年剛剛死去的郝昭將軍。
隻說那個涼州刺史,即便是在漢人的步步緊逼下,還能安撫好涼州,連一向喜歡作亂的涼州雜胡都那麼安靜。
就足以說明他的能力。
想要等魏人和漢人自己搞亂涼州,誰會那麼蠢?
他默默地坐在那裡想了好久,越想越發覺得,自家兒子這一回,竟是比自己看得更加透徹。
既然連兒子都不想再繼續向前走,就說明不少族人也會有這個念頭。
更重要的是,聽說涼州的最西邊,是無邊無際的沙漠,連一棵草都沒有。
這對於放牧為生的部族來說,那就是一個死地。
在沒有被逼到末路的時候,哪個部族願意去嘗試穿過那一片死地?
禿發匹孤心裡其實也不願意。
更重要的是,現在魏人和漢人相爭涼州,說不定正是自己部族的好時機。
羊肉要趁熱才好吃。
否則的話,等兩邊打出個結果,自己才做決定,那就太遲了。
“你覺得漢人能贏?”
禿發匹孤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禿發闐立一聽,立刻喜動於色:“大人,不是我覺得。”
“而是我們需要漢人贏,先前魏人不找我們算帳,那是因為漢人把他們逼得太緊。”
“大人你想想,但若是漢人敗退,魏人重新穩定了涼州以後,我們還能有好日子過麼?”
禿發匹孤歎了一口氣:“就怕漢人也不可信……”
“那也比魏人強。”禿發闐立毫不猶豫地說道,“大人,真要說起來,漢人未必不可信。”
他屢次前往隴右,對漢人的情況自是要比自家大人了解得多。
他本就是部族中的少君長,事關自己部族,做事自然不可能沒腦子。
不是說他想要依附漢人,而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
而且現在漢人與魏人相爭於涼州,也正是做出選擇的最好時機。
錯過了這次機會,自己的部族,就隻能困守西海。
想要進入河西,那就隻能是任人擺布。
“大人,漢人不比魏人。如今在漢人那裡,不拘是南邊的蠻夷,還是北邊的羌氐雜胡,隻要有本事,自可立足。”
端木哲、王平、劉渾、紮哥特爾、楊千萬父子等等,隨手就能舉出一大堆例子。
禿發闐立把自己去隴右的一切所聞所見,給自家大人一一道來。
他自己說著說著,眼中竟是越來越亮。
烤羊肉好不好吃?
當然好吃啊!
可是比起蹲在四麵漏風的帳篷裡,裹著發臭的羊皮衣,吃著連鹽都不能多放的烤羊肉。
他更喜歡坐在溫暖的大房子裡,讓美人穿著精美的衣物,服侍自己吃烤羊肉,想喝酒就喝酒,想喝茶就喝茶。
“大人,那個端木哲,當初被人逼得差點滅族,不得不舉族投靠馮郎君,現在隴右不知多少部族的頭人,想要求見他一麵都難。”
“還有那個劉渾,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匈奴兒,又曾是馮郎君的仆人,可是你看看現在的他?”
單獨領著漢人最精銳的騎軍進入湟水,湟水的雜胡們望風而降,無不臣服,端得是威風。
說到這裡,禿發闐立眼中露出羨慕之色。
匈奴人在草原上,隻不過是鮮卑人的奴仆。
更彆說那些南邊的蠻夷,還有那些隴右的雜胡。
哪一個能比得過鮮卑人?
可是現在他們卻過得比自己要好得多,憑什麼?
不就是因為他們投靠了馮郎君?
“若是能像劉渾那樣,當上漢人的將軍,讓涼州諸胡俯首,那不當這部族君長又有何妨?”
就如現在的大人,除了能在族裡發號施令,難道還能像那個劉渾那樣,能讓西平的雜胡乖乖聽話?
而且現在要是漢人發了話,大人不還是一樣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