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侯年紀輕輕,卻能坐鎮大漢名義上的半壁江山,卻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個原因是他立下了大功,但更重要方麵,就是他的治民能力得到朝野上下的廣泛認可。
經營南鄉,整治越巂,鎮撫隴右,一步一個腳印,其政績皆是亮眼無比。
所以張星憶一提起話頭,他又怎麼可能會猜不到她的提示。
隻見馮永歎氣道:
“涼州太大了,想要渡過眼前這道難關,隻怕是要耗掉刺史府未來兩年的底子啊!”
刺史府手裡有糧,興漢會手裡也有糧,但運輸是個大問題。
說起這個,就不得不提許二娘。
這個種田專家,有著很強的危機意識。
就算是蜀中的糧食產量一年比一年高,但她每年還是要種上一批竽頭,以備饑荒。
當然,這其中也有給養殖業畜牧業提供飼料的需求。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這批備荒糧終於要動用上了。
“以前竽頭粉和麥粉是五五開,現在要救濟,那就改成七分竽頭粉三分麥粉如何?”
馮永問道。
“多了。”張星憶不同意,“天災之下,有口吃的活下去就不錯了,還想吃得多好?”
“恩厚太過,不是好事。九分竽頭粉裡摻一分麵粉,吃不死人就行。”
張星憶掰著手指算道,“配給的時候還要注意不能讓他們全部吃飽,這樣就可以再省一些……”
很好,我都忘了,當初軍中的純麵粉改成竽頭粉,就是眼前這個黑心婆娘的主意。
“按武威這邊的情況,這個冬日還能存活下來的部族,都是大部族。”
“我們正好把那些活不下去的小部族收攏起來,這樣的話開春以後,我們就會有不少人手。”
“至於那些大部族,我們可以按隴右那邊的做法,先借糧給他們,後麵再讓他們慢慢還……”
反正現在隴山以西,都是大漢的地盤,借了馮鬼王的東西敢不還的部族,大概率是沒辦法活著離開涼州。
至於運輸,同樣可以按隴右慣例。
在涼州各郡設置糧食配給點,一手登記胡人人數,一手借出糧食。
反正自己手頭的那一批學生,正好可以派下去當監督審計。
至於運輸方麵,不是還有在隴右培養出來的外包運輸隊嗎?
“單單靠官府是不行的,還是得要讓那些大族幫忙。”
百姓手裡可以沒糧,但豪右大族肯定有糧。
徐邈借得,我借不得?
馮鬼王如是想道。
大不了拍賣毛紡工坊的時候,我先把底價提高七個百分點。
然後跟那些豪族講價的時候再壓下五個百分點。
這樣的話就算是把窟窿補上了。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些饕餮想要多吃份額,或者各地的代理權。
這幾乎就是肯定的事。
隨著涼州的收複,意味著絲綢之路已經重新掌握到大漢手裡。
原料產地、銷售市場的成倍增加,毛料行業自然也會產生變動。
誰家銷售哪個地方,銷售多少,那都需要扯皮。
對於饕餮來說,自然是吃得越多越好。
“這樣一來,牲畜的損失就太大了。”
馮永歎息。
刺史府能調動的糧食,有相當大的一部分,還屯在平襄沒有運過來。
在這種天氣下,想要把糧食運過來救急,就不得不出動大型牲畜。
馬也好,騾子也罷,到時鐵定會累死一批,病死一批,凍死一批。
好不容易才攢下的幾千頭騾子,到時候還能剩幾頭是個問題。
“人命關天,你在想什麼呢!”
張星憶對馮刺史的斤斤計較大是不滿,又動了一下窩在他懷裡的腳,示意他繼續按摩腳底:
“夷人不亂則蜀地安,胡人不亂則涼州定。你真要能把這個事做成了,涼州就算是真正安定了。”
“蜀地夷人作亂數百年,涼州胡人作亂百餘載,真要都教化成功了,那可是百世之功。”
“後人寫史,隻要關於蜀地與涼州,都繞不過你,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呢,死點牲畜算什麼?”
張小四與關將軍性格不同,目光自然也不一樣。
關將軍被夫婿和兒女束縛住了,但張小四卻是習慣站在皇家的高點看問題。
在她看來,拿幾千頭牲畜換來青史留名,簡直就是無本萬利。
“當我積累下這些牲畜容易?這可是為了將來的關中之戰呢。”
在張小四麵前,馮永不用掩飾自己對關中未來幾年的看法。
因為這些看法,他早就與張小四討論過不知多少回。
提前布置北地郡和五原郡故地,離不開關將軍和張小四的出謀劃策。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天下哪有讓你占儘便宜的道理?”
張小四倒是看得開,反正那些牲畜又不是她的,她肯定不心疼。
話不好聽,但馮永知道道理是對的,隻見他點了點頭:
“行吧,反正事已至此,我還能如何?大不了多等幾年就是。”
反正最著急打下關中的是諸葛老妖,第二個著急的是皇家。
你都不急,我急什麼?
馮永想了一下,又說道:
“金城郡土地肥沃,又臨大河,利於灌溉,當年信厚李球)在那裡屯墾了不少農田。”
“現在薑維手裡應該有不少存糧,我倒是可以試著向他支借。”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張星憶。
張星憶的腳在馮刺史的懷裡動彈了一下,以示抗議:
“你想借就去借,看我作甚?”
馮刺史“嘖”了一聲,累覺不愛,一起睡這麼久了,就不能有點默契?
“你是宮中派出來的女官。”
“哦,我忘了,我光記得我是刺史府的大秘書。”
“我向他借的時候,你再以宮中尚工的身份,給他去一封信,幫我說說。”
“沒問題。”
後知後覺的張小娘子忽然覺得,自己手裡的權力似乎比想像中的大,頓時就抖了起來:
“你怎麼謝我?”
“謝什麼?不都是為了涼州安寧?我舍得那幾千頭牲畜,你還舍不得一封信?”
馮刺史毫不在乎地說道,“要不我以身相許?”
“呸,畜生!”
“錯,我叫禽獸!”
馮刺史掐指一算,今天似乎是安全的日子,當下嘿嘿一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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