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不但高高在上,就連語氣都有些囂張跋扈。
但原本想要刁難拓跋沙漠汗的竇回題卻是臉色大變。
還沒等拓跋沙漠汗說話,他已經搶先一步站出來,有些點頭哈腰地說道:
“回大人,這是我們奴仆的疏忽,沒有把從平城換來的貨物綁好,在半路上散了,我們正在清理,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漢軍將校坐在馬上,看了一眼,確實有貨物掉落在地上。
當下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快點把道路清出來!”
“是,是,馬上,馬上,立刻,立刻!”
眼前這幾個精騎,雖然隻是披著皮甲,但無論是馬匹,還是兵器,乃至身上掩飾不住的殺氣,都遠比他在平城看到的漢軍還要強一些。
很明顯,能派出這等精騎探路的人物,非是他們所能得罪的起。
堵了拓跋沙漠汗大半天的竇回題,不到片刻就把所有的貨物都清到路邊,讓出絕大半部分的路麵。
不一會兒,衣甲鮮明,兵器鋒銳的漢軍騎兵,昂昂而來。
旌旗裂裂,長戟如林,氣勢驚人。
這絕對是貴人出行才有的陣勢。
不論是竇回題還是拓跋沙漠汗,根本不敢抬頭看,站在路邊,彎腰肅手,屏息而立。
他們的部眾,在漢軍精騎近距離的迫懾之下,甚至有不少人不由自主匍匐在地,以額觸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浩浩蕩蕩的漢軍過去以後,許多人仍是目眩神迷,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倒是拓跋沙漠汗,看著漢軍揚起的煙塵,眼中全是迷離之色。
饒是他在族中也算是一個人物,但此時滿腔心思,卻隻回蕩著一個聲音:
“這便是漢家威儀麼?果真是震懾非常,讓人不由心生驚懼……”
感慨之餘,他最先回過神來,連忙讓人跟在漢軍的後麵,穿過竇回題的部眾,向著平城而去。
不管是有人領著如此一支精銳之師,還是這支精銳之師護衛著某位貴人。
但凡看到如此大的陣勢,所有人都知道,平城來了一位大人物。
不少人都在猜測,這位大人物究竟是誰?
不過很快,所有人都不用再猜了。
因為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開:
大漢右驃騎將軍,領平城縣侯,馮中都護前來巡視北地。
拓跋沙漠汗聞知,再想起昨日的陣勢,這才不禁有些恍然:
“原來是馮都護前來,怪不得!”
再想起原來自己與傳說中的馮都護擦肩而過,他又有些嗟歎。
若當時能有幸見到馮都護一麵,那該多好?
隻是現實中的殘酷卻是告訴他:
莫說是見到馮都護,就算是想見到護鮮卑校尉,那也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事實上,此番前來平城,拓跋沙漠汗可不僅僅是為了交換貨物。
他是代表著大人,看看能不能與漢人建立起良好的關係。
隻是他連接數日前去護鮮卑校尉府求見,卻是連門都沒能進入。
這讓他大受挫折。
雖然這些年來,在大人的領導下,部族不斷壯大,許多鮮卑舊部,鹹來歸附。
如今已有控弦之士十餘萬,令從漠北南下的丁零人聞名而繞避。
但在漢人眼裡,仍不過是草原上大一些的部落罷了,與其他部落相差無二。
畢竟漢人兵精馬壯,強如軻比能都被滅族。
如今邊塞之地,隻有胡人求於漢人,哪有漢人求於胡人?
自己的部族,既不靠近邊塞,又不能與軻比能相比,自然不可能被漢人看重。
求見屢屢被拒,拓跋沙漠汗愁苦之下,便前往平城唯一的一家食肆借酒消愁。
眼看著就快要到冬日了,若是求見不成,他就得領著族人離開平城,回到族中。
到時候如何跟大人交代?
“唉!”
拓跋沙漠汗飲了一杯酒,接著又長歎了一口氣。
正在思索間,但聞得旁座有人說道:
“有道是舉杯消愁愁更愁,這位郎君,吾觀大漠胡人來平城,莫不是滿載歡喜而歸,怎麼到了你這裡,反而是愁容滿麵?”
“舉杯消愁愁更愁?好句!”
拓跋沙漠汗眼睛一亮,循聲望去,但見一位衣著不凡的漢子正坐在那裡,身後周圍皆有侍衛,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的人物。
隻是這位漢子,衣著雖非凡品,但長得實是有些虎背熊腰,不像是文士,反像是領軍的將軍。
若非那似隱若現的貴氣,很難相信此等佳句,是出自他之口。
“吾觀郎君氣度不凡,若非這身皮袍,與那尋常的胡人,幾非同類,故而這才好奇出言搭訕,莫怪。”
此話聽起來雖是有些看不起胡人,但實則是在稱讚拓跋沙漠汗不同於一般胡人。
胡人被漢人看不起,已有數百年。
此人之語,聽在拓跋沙漠汗耳裡,倒也算不上冒犯。
再加上拓跋沙漠汗平日就仰慕漢家文化,此時聽到一句“舉杯消愁愁更愁”,就已經讓他忍不住地想要拍案叫好。
“胡夷之人,能入得先生之眼,已是僥幸,如何敢言怪?”
拓跋沙漠汗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衣袍,拱手行禮道:
“鮮卑索頭部拓跋沙漠汗,敢問先生高姓?”
“我姓馮。”
漢子大喇喇地坐在那裡,僅是拱手還禮,並沒有起身。
不但語氣無禮,動作更是無禮。
但他越是這樣,卻越是讓拓跋沙漠汗相信,這位馮先生,定是一位身份了不得的貴人。
“拓跋郎君來自鮮卑索頭部?”
馮先生微微側了一下腦袋,略一思索:
“我記得,鮮卑索頭部前些年遷往長川,離這裡並不近,拓跋郎君是怎麼來這裡的?”
拓跋沙漠汗聞言大驚:
“先生博見廣聞!我確實從長川而來,前幾日方到。”
同時越發覺得眼前這位被侍衛拱衛的貴人高深莫測起來。
“來此作甚?”
兩人才說了兩句話,就這樣問人,但這位馮先生似乎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自是交換些族中所需的物資……”
話未說完,拓跋沙漠汗就看到馮先生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隻見對方舉杯飲了一口,也不接話。
雖不語,但一切儘在不言中。
拓跋沙漠汗不由自主地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這位馮先生的神情雖然平淡,但目光實在太過於銳利,讓拓跋沙漠汗有一種被看光了的感覺。
讓人覺得,若是在他麵前說謊,隻會被當成笑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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