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咬著嘴皮子,小臉皺成一團,為難又糾結地看著黎安。
他知曉自己這皇叔行事任性,但也深信皇叔這麼做,定然是有道理的。
可這行事作風,實在與他教導自己的中庸之道不符,叫人摸不準他到底想乾什麼。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他如此鋒芒畢露,必會被人針對。
小皇帝想不通他一改貫常隔岸觀火的態度,打破朝堂之上的平衡,究竟是想要乾什麼。
卻很清楚,他如此高調張揚地行事,是會將有些人得罪死的。
到時候,隻怕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
小皇帝操心著黎安的以後,黎安卻在眼前不滿地皺了眉,再次逼問,“陛下沒什麼要對臣說的嗎?”
那像極了平日裡抓他功課錯漏之處的嚴厲模樣,倏地驚醒了操心過頭的小皇帝,嘴一順溜,就將鍋甩了出去,“半年多以前,諸位愛卿說太廟破敗,該撥款修繕,以備之後的太祖忌辰之禮。”
得了小皇帝的解釋,黎安的麵色緩和了幾分,但依舊帶著不悅,“陛下答應了?”
小皇帝愣愣點頭,剛張口想說這事皇叔也同意,忽地靈光一閃,將這話咽了回去。
輕咳一聲,小皇帝收起了茫然之態,很是為難地同黎安解釋,“諸位愛卿接連上書,言太廟破敗,不堪祭祖,是對祖宗先輩的不敬。朕雖覺得,正是戰時,該以前線供給為第一。”
說著,他頓了一下,微低了頭,做出副小孩子做了錯事怕被責罰的模樣,再次甩鍋,“但諸位愛卿皆言若失了對祖宗先輩的恭敬,降下災罰,反而對前線戰事不利。”
“朕聽張卿講了不少故事,這神鬼之事難以言說。雖常得皇叔教導,不該迷信鬼神之說,但想來縱然不信,也該心存敬畏,不可不敬。”
小心翼翼看了黎安臉色,小皇帝絞著衣袖,嘟囔,“皇叔身處前線戰局之中,許久也不曾往回寄一封書信。朕實在怕您有個萬一,自是該敬畏著些,以求皇叔平安。”
他這甩著鍋,還順便捧自己一把,又委屈著將關心和埋怨都說了,圓滑得叫黎安多看了他兩眼。
小皇帝半點不心虛,巴巴瞅著黎安,很有些委屈,又添了句,“朕給您去的書信,您一封也沒回。”
可見是真的很委屈了。
黎安倒叫他給看得有些心虛了,於是他順勢錯開了眼,轉頭找了朝臣的麻煩。
“修繕太廟,導致國庫空虛?”
借著小皇帝的話,黎安冷嘲著盯著下麵一班朝臣,“怎麼,這太廟是全換作了金子砌的?”
底下的人默不作聲。
黎安看了一圈,當先找了戶部尚書的麻煩,“當初西征,戶部說打仗會掏空國庫,不劃算。本王打個仗都精打細算,督戰都盯著大將軍的錢口袋,怕他多用了一分。”
“嗬!”
諷笑一聲,黎安視線掃過之處,無人不低頭,“修繕太廟,諸位大人倒是能放心掏空國庫了?諸位,可真是為了國庫裡那點兒銀子,操碎了心啊!”
“殿下這話說的,倒像是我們為了修繕太廟才將國庫掏空的。”
尚書令頂著黎安的嘲諷,就站出來要將這鍋甩出去,“殿下在邊疆督戰,一時調集兵馬糧草要增援沙洲前線,一時要集結大軍鐵蹄踏冰原,現在又要遠征遼金。”
雖知現在不是跟黎安講道理的好時候,但他更清楚,如果此時讓黎安繼續追查國庫之事,會有什麼後果。
倒不如仗著他剛任性妄為地打擊了太師一派,已犯了眾怒的情況下,將這鍋扣他頭上,興許還能借著眾人之力,先將這怒火轉移。
打定主意,尚書令的話越發不客氣,“殿下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您隻知這行軍打仗要兵馬糧草,不知這兵馬糧草的調動,每一筆都是巨大的開銷。”
“人力且不說,就單論馬匹、糧草,在跋山涉水的過程中,遭大雨、暴曬等自然之災,其中損耗不計其數。要想保證運達邊疆的糧草足夠,少不得要比實際運達的多計算兩到三倍的量。”
尚書令煞有其事地跟黎安算賬,“還有馬匹。運輸途中,累死、病死的不知多少。以上種種,都是需要錢財去開銷的。若全靠增加賦稅徭役,隻怕早已民怨沸騰。”
他這理由找的,黎安聽著,都想說一聲妙。
誠然,糧草等損耗,在路上的消耗是不好計算的。
如果黎安不是叫人專門盯了這方麵的事,還真叫他糊弄了過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一本賬冊自黎安手上直接扔了下去,高位上的人好整以暇地看著變了臉的尚書令,施施然開口,“不巧,本王曾與大將軍商定三百金、三百石,開銷損耗,皆在帳中。至於其餘征調,不過祁州、桓州、沙洲,並湖州、嶽州兩處,有過糧草兵馬征調。”
“作為戰區防線之一,以上五地,莫不是有糧草囤積,以備戰時之需。所用所取,皆在賬上。”
黎安說著,垂眸瞧著自己指尖,意味不明地道,“你以為,本王所言,盯著大將軍錢袋子一事,是在開玩笑嗎?本王可沒有大度到,會任人胡亂揮霍,本王費儘心思養起來的國庫。”
說到此,黎安歎息了一聲,“想當年皇兄駕崩,朝堂內外混亂不已。本王四處籌措,才穩住了國庫赤字,到陛下登基,才還完欠賬,國庫見豐。本還想著,等陛下年長些,談及納妃立後之事時,可將這國宴辦得喜慶些,叫天下黎民,都沾沾這喜氣……”
黎安說得感慨,下一刻卻是倏地冷厲了聲音,“結果,本王這些錢,還沒讓活人享受著,倒是先給了死人安樂?!”
大言不慚地將國庫所有,說成是自己的錢,這公然將國庫私有的發言,卻是無人敢反駁黎安。
正如他所說,這國庫赤字,是在他的運作下消解的,也是在小皇帝登基後,由當今攝政王將國庫養起來的。
一直以來,彆的事攝政王都很少管,往國庫撈錢的事,他是意外的積極。
原來是將這國庫當作了他的私庫!
眾人此時恍然大悟,卻是半點不敢在此時吱聲,說他這話有問題。
刻意咬重的“死人”二字,叫人後背發涼,總錯覺他不是在指太廟裡供奉的先祖。
但很快,他們就明白,那真不是他們的錯覺。
動了攝政王的錢,就跟動了攝政王的命一樣。
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向來放任他們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的攝政王,一夕之間,抄了好幾個朝廷重臣的家,抄沒金銀私產不計其數。
據粗略統計,僅這幾家重臣三族所抄沒的家財,便抵得上國庫兩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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