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男子此言說得溫和,但聽來卻又不容置疑,老者和瑤光不敢停留,立刻恭敬退下。
儒衫男子這才對洪浩微笑道:“公子,洞汀城之行,收獲如何?”
洪浩大驚,“前輩如何知道我去過洞汀城?”
“嗬嗬,阿發那小子拿青綠錢做押的時候。”
見洪浩仍是不解,儒衫男子繼續說道:“青綠錢幣,是洞汀城專有的神仙錢幣,絕不會無緣無故流出,老武當時給我我一看,我便知道了。不過阿發這小子的運氣……不說也罷,反正要說他能尋到洞汀城,我是決計不會相信。”
阿發此刻仍在必贏山莊大門外,坐在石凳,正無聊用手指鑽戳布鞋上的破洞,沒來由突然大了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那時我便注意到公子了,後邊公子拿出一堆稀罕物件,已經十分肯定公子便是那運氣極佳之人。”
洪浩頗有些赧然,“當時情急,原沒有炫耀之意。”
儒衫男子笑笑,“不妨,隻不過當下我便了然,要說去過洞汀城,非公子莫屬。”
洪浩道:“莫非前輩也去過?”
儒衫男子並不接話,他從袖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果實,靈氣十足,還散發淡淡光芒,隻有櫻桃大小,想來就是那傳說中的混元果,遞給了洪浩。
“這是公子贏的賭注,先拿上。”
洪浩知其珍貴,連忙雙手接過。
“我接下來所說,便和賭注無關。公子權當聽個故事。”
洪浩道:“前輩請講,晚輩洗耳恭聽。”
“嗬嗬,公子是極幸運之人,我呢,在遇到到公子之前,也是不差。公子問我是否去過洞汀城,實不相瞞,不但去過,我本就是洞汀城裡的人。”
這話一出,如一個炸雷把洪浩驚得合不攏嘴。洞汀城是貶仙之地,那眼前這位前輩竟也是貶仙?
儒衫男子似乎知道洪浩心中所想,點頭道:“不錯,我是。”
洪浩剛想問儒衫男子是如何脫開洞汀城法則限製,還未開口便已經想明白——自然是和他一般,憑借好得不能再好的運氣罷了。
“我離開洞汀城後,便在此處安定下來,屏蔽氣機,過起了普通人的日子,還有了光兒。”
說到瑤光,儒衫男子眼中泛起了無限憐愛:“光兒出生便沒了娘,三歲吃飯時差點把自己噎死,五歲掉荷塘,七歲自己爬樹摘果子摔下來腿瘸了半年,九歲自己偷偷煉丹,炸了個灰頭土臉……總之,她活到現在,屬實不易。”
洪浩點頭稱是,暗想如此說來,這倒黴孩子,確實不易。
“我開始也不以為意,後來次數多了,我才驚覺,終於明白皆是命數。”
“簡單說來,就是我運氣有多好,光兒運氣就有多差。本來這也沒什麼,反正隻要在我身邊,總能護她周全。不過我還是留個心眼,從那時起便有了百年一次的賭局,尋找運氣極好之人。”
說到此處,儒衫男子又話鋒一轉:“公子去洞汀城,是多久的事了?”
洪浩道:“不過十幾日二十日。”
儒衫男子點點頭道:“那便是了。公子在洞汀城一定發生過一些大事吧?”
洪浩便把遇到胡喜,一起劫獄救出雲肅,最後師兄弟二人身死道消之事說了一遍。
儒衫男子略微沉默,隨後釋然一笑:“如此說來,一切都說得通了。我最近一直心神不寧,想來就是應在公子的洞汀城之行了。”
“胡喜和雲肅二人,鬨出如此大的動靜,那上邊肯定會下來清理一番,可能已經發現了異常,此刻正到處找我。”
洪浩道:“不知……不知找到前輩會怎樣?”
“嗬嗬,無非抓回去關在囚仙塔,還能怎樣?不過我是決計不會再回去的。”
洪浩心頭一凜:為何人間苦苦追求的證道長生,這些已經證道成功的仙人卻都是不以為然?並無半點留戀歡喜?胡喜前輩如此,雲肅前輩如此,這位前輩又是如此?
儒衫男子似乎又看透他心中所想,道:“天上沒什麼好的,長生不死的行屍走肉罷了。我以前好運加持,一心求道,拋卻七情六欲,沒費什麼力氣便飛升成功,上去之後才知索然無味,極是後悔。後來被貶洞汀城,尋機會重回人間,重新如常人生活,才覺得人生理當如此。”
“尤其是有了光兒以後,方知人間煙火,遠勝天上宮闕。”
洪浩道這一路經曆,已經成熟不少,知道儒衫男子總不會平白無故給他講這些,此刻主動問道:“前輩說這麼多,不知我能做些什麼?如能幫忙,自然不在話下。”
儒衫男子顯然就等洪浩這句。
此刻他鄭重其事,整了整衣衫,拱手彎腰行禮。“求公子慈悲,救救我家光兒,帶她離開此地。”
洪浩大驚:“前輩……何出此言?我卻糊裡糊塗。”
“光兒命數,波折不斷,若身邊沒有極其好運之人常伴左右……實難長久。”說到此處,儒衫男子父女情深,雙目已有淚光閃動。
“我被發現,不過朝夕之間,我自是決心拚個身死道消,也不會回那洞汀城。但光兒何其無辜,我不在了,她難獨活啊!唯有跟著公子,仰仗公子好運,方有生機。公子是經過‘生死局’考驗之人,人品道德,教人感佩,教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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