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發生的許許多多事情,放在宇宙天地之間再看,原本以為須彌山般的大事,卻也不過芥子般小事。
正所謂水無常形,事無常態。
比如,被大娘暮雲和紅糖這三個難養之人大鬨一回的通天山莊,萎靡一陣,愁雲慘淡,惶惶不可終日。
卻又如熬冬的老樹,在三九嚴寒中,枯萎蕭索,眼見不得活。最後卻又被它苦苦等到了春氣,霎時老樹新葉,一片勃勃生機。
一晃小半年,通天山莊已經慢慢又恢複到從前的恢弘模樣——這主要是指氣勢,說來大娘三人對通天山莊造成的實質傷害極其有限。不過是殺了一個樓聽雨,瘋了一個雲綺,僅此而已。
隻不過這二人恰如公豬的兩顆蛋蛋,有和沒有,區彆一目了然。大娘屠戶出身,自然是深諳此理。
故而沒了這二人把持,通天山莊確實迷亂了一陣。
其實這也並非全然壞事。至少,對樓外樓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他早就看不慣雲綺仗著主母之位,把持山莊主事大權,一味偏心自家兒子。大娘無意之間,倒是幫了他大忙。
那母子二人一死一瘋之後,真正的家主樓觀語,那個修仙修到六親淡泊的軟糯之人,更是消失無蹤。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兒孫自有兒孫福,莫替兒孫作牛馬。
他母子二人種下的因果,與我何乾?
看來老婆兒子都是凡塵俗事,斷不可為此亂了心性,誤了大道,耽誤成仙就大大不美了。連個親情都勘不破,還遑論證道飛升。
所以眼下,樓外樓已是通天山莊新的蛋蛋,支撐山莊雄威不倒。
不過一顆蛋蛋著實是累了些,樓聽風若能早些醒過來就好了。此子亦是家主兒子,雖是庶出,但眼下卻是唯一名正言順的少主。
這日樓外樓正在山莊的藏書樓查閱一些上古藥方,看能不能再找一些神奇的方子,好教聽風侄兒早日醒來。
一個仆役急匆匆跑來,喘著粗氣。“二老爺……不好了……主母,主母不知怎地尋到了二公子的房間……看到二公子,頓時發作……隻當二公子是大公子,上前緊緊抱住,怎麼拖也拖不開。”
樓外樓聽得一陣氣惱:“看護這瘋婆娘的奴婢怎麼做事的?真是該死。”
仆役苦著臉道:“二老爺明鑒,你又不限製瘋婆……不限製主母莊內走動,她瘋跑起來,我們誰也追不上。”
雲綺雖然瘋癲,但當年也是天之驕女,一身修為自然不弱。眼下其他不會,但淬體的底子卻不會憑空消失。
這自然是樓外樓為了自己的名聲做的決定。雖然他和雲綺從未明麵上紅過臉,但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高手,二人不和,心知肚明。
故而樓外樓把持大權後,為避免落人口實,反而對雲綺極為寬待放縱。橫豎都已是瘋瘋癲癲,再不會威脅自己,這些日常小事寬宏大量一些,更顯自己高風亮節,決計不是挾嫌報複的小人。
他若是授權下人任意處置,此刻仆役倒也不會為這些許小事來煩他。
樓外樓一皺眉頭,便起身威嚴道:“不可造次,再怎麼樣,她也是你等主母,切勿輕慢。待老夫去看了再做安排。”
說罷一拐一拐朝樓聽風的小院而去,模樣甚是滑稽。也算是大娘的得意之作。
等他行到樓聽風的小院,在門口便遠遠聽見雲綺的厲聲叱責,“你們怎可這般對待少主?我兒怎麼能住如此粗陋房間,快抬少主回他的聽雨閣。”
“主母,你看看清楚,這是二公子。大公子在他聽雨閣等你,我們帶你過去……”有奴婢婆子在哄她離開。
樓外樓進到房間,一眾奴役婢女看到他鐵青一張臉,立刻收了言語,噤若寒蟬。
卻見雲綺正坐在床邊,俯身死死抱住聽風,仿佛一鬆開便會消失不見。眼神雖然呆滯,但望向聽風的一絲憐愛卻分外真切。她的雙手顫抖著,雲鬢散亂,臉上的淚水與鼻涕混雜在一起,聲音中帶著哭腔:“你們怎可這般對待少主?他可是我的聽雨啊!”
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在她身後,顯然先前一直拉扯她,卻未拉動。
樓外樓歎息一聲,上前道:“大嫂,這是聽風,不是聽雨,你莫要聽風就是雨。”
“你們休想騙我,這就是我的聽雨孩兒。”雲綺絲毫不為所動。“我的孩兒我怎會認錯。”
“好好好,這就是聽雨賢侄,你也須先起身,我們才好把他搬去聽雨閣。”
他也知瘋癲之人,道理全講不通,便順著她思路說話,總是先哄她起身。這般緊緊抱住,久了莫要讓聽風呼吸不暢,憋死過去。
雲綺卻又大叫:“喂他丹藥,喂他神仙賜的丹藥便能醒來。”許是先前聽雨喂了丹藥,醒轉過來的印象極深,此刻瘋癲中亦能想起。
樓外樓有些不耐煩,這瘋婆娘東一句西一句,沒完沒了。眼下聽風還在昏迷,被她這麼鬨騰有些晦氣。
當下便低沉了聲音,“大嫂,聽雨已死,莫要再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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